“柳兒在想什麼?”
楚天青微閉著雙眼靠在床榻上養神,撚金銀絲線龍圖錦被在燭光映照下微微泛明,帝王寢殿並不明亮,或許是考慮到楚天青需要靜養的關係,不過在靠近床榻的小桌上點了幾隻長燭。溫暖的橘色光芒,層層相疊覆上男子精致絕倫的麵容,在那樣溫暖色澤的籠罩下,楚天青向來蒼白的麵色也變得柔和了許多。他微微抿著唇,目光停駐在柳心麵上。
“臣妾哪裏想什麼……臣妾不過擔心皇上的身體罷了。”她搖搖頭,伸手去拿桌上白瓷小碗,“皇上,先把藥服了吧?”
搖頭,他輕輕擋開她捧著瓷碗的手,調轉視線看著斜前方隨風輕搖的窗紗,不時能捕捉到無數細小雪花盤旋著撞上窗欞,發出輕微的聲響。
他好看的眉毛輕輕蹙起,向來深不可測的眼眸中竟帶了一絲失落的意味。
“服藥……到底要到何時才能擺脫這些藥罐子?”楚天青凝眸望著窗外,雪越下越大,他的聲音忽然有些飄渺,“稍稍耗費心神就要病臥床榻,空有一番誌向卻要被滿朝權臣鉗製得死死,看著滿宮的豪門女子勾心鬥角而無可奈何……有時朕真的不知道,這坐在龍椅上麵的人是不是自己。”
從來沒聽見他這樣說,柳心忍不住抬起頭,“皇上想多了,”她笑道,“皇上自有上天佑護,這些小病不會影響什麼的。後宮不議朝政,但臣妾也知道朝堂之上是有不少有才之士真心誠意幫著皇上治理國家的,更別說那些頗有經驗的老臣,哪一個不是國之棟梁……” “柳兒,連你也要用這種話來回我麼?”楚天青淡聲打斷,緩緩地,對上她的視線。
“柳兒,”她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片刻才聽得他又道,“你可知今日我為何如此篤定地信了你?”“臣妾愚笨。”柳心低頭道——的確,她也一直很想問,究竟是什麼原因讓楚天青對自己如此維護,竟當眾駁了韓昭媛與唐嬪的麵子。
他靠著床榻,雙手有意無意拂著暖手小爐,淡紫色的輕煙嫋嫋縈繞在羅帳中。
“從一開始,朕就覺得你是與眾不同的。”他望著她,眼底溢著淺淺的柔光,“畫像上的你清麗絕倫,有著別家小姐無法比擬的靈動,第一眼見了便叫朕無法遺忘。而此後,你出現在眾宮嬪之中時均是一臉漠然,那種傲然獨立的模樣,真是清冷到了極致。”他說著竟忍不住笑起來,伸手去碰她的臉頰。
柳心正聽得入神,下意識避開男子驀然伸來的手指,“皇、皇上……”她這才回過神來,不禁尷尬,他卻隻是釋然地笑笑,手重新落回空蕩蕩的錦被上。
“皇上……”似乎也是發覺自己此舉不妥,連忙伸手幫他掖了掖被角,“今日是不是累了?早些休息吧……”
——實在受不了他們之間驀然出現的曖昧氣氛,屋中燭火光澤溫暖,楚天青又是一掃往日的深沉盡說些感性話語,再襯上他一副病弱蒼白的模樣,她竟忍不住同情。
說著便要抽身離開,隻一步,硬生生被他的聲音扯了回來。
“柳兒,朕知道你心不在朕身上。”他淡淡道。
“皇上?”柳心猛然回頭。
他並不看她,“入宮時候的冷漠,是因為你根本不喜歡這些豪門貴族的女子,更不喜歡朕這個引你進宮的罪魁禍首。夜闌人靜之時在宮中僻角等朕,是時局所迫不得不尋一棵良木依靠。將瀟瀟引薦給朕,是為了鞏固你在宮中的地位,即使不位於頂端,也要保證不被人欺壓……”
楚天青每說一句,柳心腦中就冰涼一分。
“汀嬪的事,便是朕特意留給你的機會,你抓得很好,便也因此得到晉封。”楚天青望著女子逐漸僵硬的神情,聲音平靜,“你應該知曉,朕並不如外表看去那麼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