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如一道鎖,韶華凋落,是每個宮中女子逃不脫的宿命。
即使是在陽光明媚的盛夏,還是會在某個時段、某個地點,忽然發現自己的渺小無力,發現命運冰涼的潮水侵襲間無處藏匿。不能逆流而上,便要被永久地淹沒。
心,是這裏唯一無用的東西,換不了榮華富貴,隻是徒增煩惱。
貴妃榻靠在中庭,夏夜蟬鳴陣陣透過薄紗傳來。唐榮華輕輕搖著繪有雙蝶圖的羅扇,獨自遙望天空中那輪澄明的月亮。
流觴宮一片幽靜。
女子窈窕的身影投影在薄簾之上,緩緩地,那道灰黑色的影子從走廊那邊移了過來。柳心撥開柔軟紗簾,“你找我?”剛用過晚膳就有流觴宮的婢女前來傳信兒,說是唐榮華邀請她賞月。
——她自然知道不會隻有賞月這麼簡單。
“是楚天青又有什麼事情吩咐?”柳心猜測道。
唐榮華聞言不由發笑:“清婕妤果然不拘小節,直呼皇上名諱,這天朝後宮也就你一人敢了。”她也不多說,屏退左右,從袖中抽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真絲小卷兒,上麵寫著“七日,掖庭宮西門,戌時三刻”幾字小楷。
柳心頷首,兩指捏著那絲卷兒往燈火上一拋,登時燃著,隨手拋到一旁的薰爐裏了事。
轉眼又是半個多月,楚天青那邊的舞雩散想必也服用完了,這幾日麵色大大好轉,怕是會引起朝堂上下懷疑……
“對了,明日是我兄長前來送藥。”唐榮華道。
“唐奉業?”柳心詫異道,那膽大的家夥不是隨慕鬆寒出征了麼?早該遠遠入蜀,怎會忽然回到這京城來?
“你可能不知曉,廣陵王也反了,皇上將平西大軍遣了部分兵力由哥哥來領,將於近日與京中兵將會合再一同南下。”唐榮華說得很平靜。這半年來楚天青刻意削減藩王勢力,又將朝堂弄得紛爭不斷,廣陵王生性貪財,被手下人一教唆便耐不住。
柳心微微覺得不妥——那唐奉業雖然討厭,但看模樣倒像個聰明人,這樣冒然回來,鬆寒那邊會不會缺人手?
看著唐榮華模樣似是不知道自己與慕鬆寒的事情,柳心張了張口,唐榮華卻先她一步笑道:“你是在擔心你家兄長?盡可放心,皇上每個決定都是經過反複斟酌的,不會有事。”
她勉強點頭。
兩人本就沒什麼特殊交情,傳完楚天青的話,隨意聊了幾句也就散了。由於此行秘密,柳心並未帶宮女跟隨,遠遠到了畫屏宮門前,忽然看見個深黑的人影一晃而過,躍過抄手回廊徑直往內室去了。
“秋端!”柳心疾步趕至堂中,秋端正教導著凝香如何做雙繡。“小主,怎麼了?”她不解道。“剛才我看見有人闖入畫屏宮。”柳心簡短一句,秋端迅速變了臉色,急急忙忙召集幾個小內監分頭去找,直找了好一會,眾人才回到正殿複命道:“小主,並未發現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