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開放大陸探親之潮洶湧澎湃之際,孫媳呂竹告訴薑傳賢一個讓他唏噓不已的消息,使薑傳賢黯然神傷:
那是她敬仰的台灣師範大學英語係退休教授梁實秋的悲劇。雖說梁實秋不是老兵,但是依照開放大陸探親規定,他也可以申請前往北京探親——那裏有他的長女梁文茜。
“我小時候在夏天喝豆汁兒,是先脫光脊梁,然後才喝,等到汗落再穿上衣服。”他曾經給文茜去信:“給我帶點豆汁兒來!”
我的天,豆汁兒可不像可口可樂,沒有罐裝、瓶裝的,怎麼帶?
梁實秋還想吃良鄉栗子、金華火腿、北京烤鴨、正陽樓的燒餅……
“人誰不愛自己的家鄉!”然而,如王勃《寒夜懷友》所詩:“故人故情懷故宴,相望相思不相見。”好不容易等到台灣開放大陸探親之日,梁實秋卻在11月1日夜11時突然感到心髒不適,夫人韓菁清急招救護車,把梁實秋送往台北中心診所。經醫生檢查,認為是心肌梗塞,當即發出病危通知,送入加護病房620室。
梁實秋教授經過搶救,平安度過11月2日,卻在11月3日淩晨病情加重,於上午8時20分與世長辭,享年84歲。
梁實秋不早不晚,就在開放大陸探親之際離世,不僅成了薑府的爺爺與孫子、孫媳為之扼腕的話題,也成為台灣社會廣泛議論的話題。台灣《聯合報》連續發表整版文章,悼念“國寶級大師梁實秋”。
緊接著,又起風波。薑傳賢從《聯合報》上讀到新聞,梁實秋在北京的長女梁文茜要求前往台北奔喪,大陸方麵放行,梁文茜從北京飛抵香港,卻無法從香港飛往台北。當時,台灣“開禁”不過數日,探親的閘門是單向的,即隻允許台灣民眾前往大陸,倘若同意梁文茜為父奔喪,前來台灣,那她將成為第一個獲準從大陸前往台灣探親的人。
這麼一來,使台灣“內政部”入出境(大陸叫出入境)管理局躊躇再三:不允許梁文茜入境吧,有悖人之常情,會受到各方批評;允許梁文茜入境吧,此例一開,會有成千上萬個梁文茜要求入境。尤其梁文茜乃名作家之女,各方矚目,一旦飛抵台灣,報上見名,廣播裏出聲,電視裏有影,會成為眾所周知的新聞,此後,許許多多的大陸親友,均可援梁文茜之例,前來台灣探親。
台灣“內政部”經過斟酌,請示,打起“太極拳”來,對梁文茜的申請,作了如下答複:
第一,“內政部”不知道梁實秋有你這麼個女兒;
第二,台北的戶口冊上沒有“梁文茜”其名;
第三,必須在第三地區取得海外居留權五年後方可入境。
大抵是律師本色,梁文茜在香港麵對記者有條有理地針對台灣內政部的三條答複,加以駁斥:
“第一,建議台灣內政部官員,可否讀一讀我父親的著作?在父親的著作中,多次提及長女梁文茜。在《槐園夢憶》中還清楚寫著我的生日——‘1927年12月1日(陰曆十一月初八)我們的大女兒文茜出生’。你們隻要讀一讀《槐園夢憶》或《雅舍小品》,就可以知道他有二女一子,大女兒就叫梁文茜。
“第二,我沒有在台北居住過,台北的戶口冊上當然沒有‘梁文茜’其名,我是北京市居民,查一查北京市的戶口冊,就能查到我的戶口,以台北的戶口冊上沒有我的名字而拒絕我入境,這樣的理由是站不住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