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線無戰事”(1 / 2)

金門,這個差一點使薑伯倫喪命之島,等待著薑仲理的又將是什麼樣的命運?

作為新兵,薑仲理穿著簇新的軍裝,隨著部隊乘坐美製軍用卡車從台北向北,到達基隆港口,然後乘坐運兵船前往金門。

薑仲理雖說生於重慶,長於上海,但是隨父母來到台北之後,囿居於青田街的日式別墅,從未遠離家門。這一回,薑仲理上了運兵船,雖說床位也和薑伯倫當年押回台灣一樣,都是在底層統艙,但薑伯倫那時候作為戰俘隻能待在底層,而薑仲理則可以走上甲板,欣賞台灣海峽的迷人風光。

薑仲理在甲板上斜倚鐵欄杆,放眼遠眺,台灣海峽的海水依次為蔚藍、藍中帶綠、深藍。

風吹浪起。大約是跟薑伯倫一樣具備父親薑傳賢不暈船的遺傳基因,薑仲理在其他新兵的嘔吐聲中漫步甲板,如履平地。薑仲理特別喜愛一陣緊一陣的海浪。

海浪是富有節奏感的舞者。後浪總是那麼有規律地推著前浪,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曼妙起舞,日夜不息,前赴後繼。海浪永不倦怠,永遠手舞足蹈。

海浪是富有節奏感的歌者。嘩,嘩,嘩,嘩,一聲又一聲,一陣又一陣,海浪發出的每一個音符,永遠不緊不慢。觀海聽濤,薑仲理仿佛聽見了壯闊大海的心跳聲。

運兵船一路西行,中途停靠澎湖島的馬公港,休息一日,以便讓那些暈船的士兵能夠上岸走一走,安定一下七葷八素的腦子,吃一口實實在在的飯。船靠碼頭時,薑仲理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哦,父親!薑傳賢身為澎湖防衛指揮部副司令,卻很低調,沒有穿中將軍裝,隻穿一身便服,為的是不讓薑仲理的同伴們知道他的身份。

澎湖跟金門一樣,也屬於軍事禁區。如果不是這次去金門途經澎湖,薑仲理沒有機會來到這座台灣海峽的“中途島”——澎湖位於大陸與台灣本島二分之一的地方,是來往船舶中途歇腳之處。

澎湖有許多島嶼,馬公是澎湖的中心城市。薑傳賢帶薑仲理遊馬公,並沒有乘坐吉普車,因為馬公是憑一雙腳就能走遍的小城。薑傳賢發現,馬公的馬路路名富有“國民黨特色”,諸如中正路、忠孝路、信義路、三民路、民生路、民權路、民族路、複興路、中興路等等,其中最熱鬧的商業街是中正路和文康路以及這兩條平行路之間的文康商圈。馬公的媽祖廟倒是像模像樣。薑傳賢告訴兒子,因為有這座媽祖廟,在清朝時這裏稱為“媽宮城”,後來“媽宮”就變成了“馬公”。

薑傳賢請兒子在馬公吃了一頓海鮮。席間,薑傳賢輕聲對兒子說:“在金門,在一般的情況下,你不必提起我。如果遭遇緊急情況,你就找金門防衛司令部胡璉司令官。他是我在黃埔軍校的四期同學。你一說是薑傳賢中將之子,他就會盡力幫助你。”

1954年6月,胡璉奉調回台北,任第一軍團司令官。1957年他升為陸軍上將,再度被派往金門,再次出任金門防衛司令。

薑傳賢送兒子到碼頭。薑傳賢再三叮囑兒子多多珍重,金門離大陸很近,平時最好躲在地下。“保持戰力於地下,發揚火力於地麵。”這是金門駐軍的口號。金門自從古寧頭戰役之後,實行“地下化”“坑道戰”,經過九年修築陣地,已經建成一座四通八達的地下城。金門島的岩石是花崗岩,非常堅牢,適合於修築地下工事。那裏的營房都在地下洞穴之中,連醫院也在地下洞穴。

薑傳賢給了兒子一包中藥。薑仲理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條條曬幹的又細又長的“蘿卜”。

薑傳賢說:“這叫‘一條根’,用開水像泡茶那樣喝下去,可以舒筋活血、驅風祛濕。在金門整天生活在陰濕的地下,容易得風濕病,服用‘一條根’很管用。”

薑仲理把“一條根”放進隨身背著的軍用挎包,很感激父親的細心與關懷。

薑仲理告別父親,在馬公港上了運兵船。船漸行漸遠,薑仲理依然能見到父親迎著海風,一直站在碼頭上。

薑仲理依舊喜歡在甲板上憑欄遠望。海天一色,他的身心仿佛溶進了湛藍的台灣海峽。漸漸的,貼著海麵飛翔的海鷗多了起來,水手告訴薑仲理,金門島快到了。

夕陽西沉之際,晚霞朱紅欲滴,運兵船前方出現了黑壓壓的陸地。這時候,海麵像無際無涯的火紅的綢緞,金色的陽光在浪尖上躍動,層浪逶迤成了片片閃光的魚鱗,浪花飛濺如同金花、銀花、紅花、白花。

船抵金門料羅灣碼頭。金門有諸多碼頭,料羅灣碼頭在金門島東南端,背向大陸,而且有雙乳山和北太武山兩山遮擋,所以從台灣來的運兵船、運糧船、軍艦,大都停泊在料羅灣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