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歸”這個詞其實很傷人,因為它表明了所有一切的掙紮與努力都注定是白費的,結果已然擺在那裏了,巋然不動。
細細回想這幾個月的點點滴滴,我不得不承認我做過的所有事情,都或有心或無意地順應了我過往的記憶。從朗誦比賽得到優勝獎開始,到喬苒的告白,班級被取消資格的籃球賽,再到無緣參加的大合唱和物理奧賽決賽……
如果我就此回到未來,也許我對曆史所做出的微弱改變,真的就隻能像是圓周率小數點後的第八位數字一樣,無情地被所有人忽略不計了。
但是事實又不是這樣的,重新經曆過這些的我深深地覺得,即使最終結果沒有變,但過程裏產生的變化是逐漸感染了每個人的內心的。所以我沒有後悔,甚至覺得欣慰。
唯獨一件事讓我無所適從,這在過去的曆史中根本不曾出現的一筆,所有未知的結局讓我異常心驚膽戰。這逼得我不得不再一次燃起鬥誌,用微弱的力量與曆史抗衡,雖然前麵屢屢慘敗。
既然我能再次回來,就該珍惜這個機會不要再畏首畏尾了。
可是下定了這個決心之後我又難免擔心起來,畢竟這一切的思想鬥爭都是我自己秘密完成的,完全不了解實情的程楓,會怎麼看待我心態的改變呢?
那天晚上我安然地入睡了,早上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坐在床邊的媽媽,一切都正常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程楓並沒有告訴我父母,我是去看笑笑的繪畫比賽出的事,隻是簡略成我偶遇了發生危險的笑笑,然後見義勇為。但是媽媽告訴我說,程老師特別誠意地給他們鞠了三個躬,搞得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其實我的骨頭傷得並不嚴重,但還是打上了石膏。因為這掛在脖子上的被包裹得重重的右臂,我徹底和大合唱、物理奧賽無緣了。傷了一隻手真是各種不方便,吃東西、換衣服、上廁所都需要人幫忙。於是媽媽打算周一去學校給我請一個月的假,卻被我阻止了,我們倆協商了半天最終決定先請一周,然後視傷口恢複情況再作進一步決定。
可這一周對我來說已經是度日如年了。
倒也不是有多麼熱愛學校,隻是因為住院實在是太無聊了。雖然爸爸媽媽每天輪流請假過來照顧我,可是這麼小的一個病房,唯一的娛樂就是一台很破的小電視機,一共十個台,其中有六個在播《還珠格格》,我也隻能感歎著十年前的我沒有筆記本電腦啊!
程楓在周一中午的時候來探望過我一次,在我的父母麵前,他表現出了應有的為人師表。令我欣喜的是,他給我帶來了幾本很好看的書,包括那本《物理學基礎》。
我摩挲著那本書,心裏還是忍不住地會想,那封信會在嗎?可是恍惚間又覺得現在那封信看不看已經無所謂了,但我還是翻開了書頁。
雪白的書頁又一次在我指間從頭滑到尾,我依然什麼也沒有找到。
最後停在附錄那裏,我又看到了那個被他指正過的單位符號,不禁露出笑意。
啊,這是什麼?當我仔細地看著這一頁書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在這一頁最裏麵空白的地方,整整齊齊地順著每行的各種單位數字,按照正文的行間距寫著幾行小字,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印在上麵的正式內容。
我眯起眼睛,看清了上麵規整的字。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是我那一日當著全班同學和程楓的麵,莫名其妙背出的那首《錦瑟》。
他記得,他全都記在心裏。於是我終於明白了那一刻他眼裏的深邃目光。
我的心情就好像是嘴裏含了一塊夾心糖,最初嚐到的隻是外層包裹的簡單甜味,可是含著含著,在不經意的時刻突然品到了裏麵濃濃的奶油夾心,讓人格外驚喜與感動。
傍晚的時候,小雪、茵茵、雨蒙、小初和蘇漓一起來探望我。看到小雪進來,我急忙把那本《物理學基礎》塞進了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