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脫下了他身上的外套小心地披在我的身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我抱上了車。我的視線很模糊,靈魂仿佛都被抽空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隻是不停地發抖。
回到家裏,他抱我到我的房間,然後用被子把我捂得嚴嚴實實的。
我依舊沒有精力說話,下意識地把身體更貼近被子,可還是無法得到我需要的溫暖。
恍惚間有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我瑟瑟發抖的手,握得好緊,我感到一股暖流緩緩地從掌心傳入體內。
“我接到蘇漓的電話說你去了程楓家,走的時候有些不對勁兒,就急忙趕過來了,可到的時候發現你已經在那裏大哭了。我不敢去打擾你,就一直在旁邊看著。”楊逸坐在床邊,聲音裏全是心疼。
我僵硬地轉過臉,看著他疼惜的眼神,還是吐不出一個字。
“我知道這份悲慟在你心裏憋得太久了,從你醒過來那天我就知道,你還是沒法釋懷,可是被我這樣寵著,又有大家的祝福,所以你不得不壓抑著心裏的難過和我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你不開心,所以我很心疼,好怕你會憋出病來。今天看到你這樣大哭,我忽然放心了,能這樣把心裏的痛苦都哭出來,會舒服很多吧?”楊逸用一隻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另一隻手輕輕地拂過我冰涼的臉頰。
“對不起,要你為我擔心了。”我掙紮著,終於說出了這幾個字。楊逸聽到我的話,露出了激動的笑容,他靠過來,一隻胳膊把我環抱,輕輕地上下摩挲著。“太好了,未央,你還能說話!”他露出劫後餘生般的興奮。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他這麼開心。有時候幸福就是如此簡單。我被他溫暖的懷抱環繞著,身體漸漸恢複了。好感動,可是我已經流不出淚了。“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去給你熱一杯牛奶吧!”楊逸溫柔地說。“有酒嗎?”我問。問出這句話的這一刻,我被自己嚇了一跳。楊逸的眼裏也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又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未央,不要這樣,你的身體還不能承受酒精,而且,你不是一向都不喝酒的嗎?”“我隻是想知道喝醉了是不是真的就不會難過了。”我說。“不,喝醉了隻會更難過。所以我不許你這樣傷害自己。”楊逸的語氣是那麼堅定。我無奈地笑笑,投降了。“對了,我訂好了機票,明天咱們就回老家,我已經給你家裏和我家裏都打過電話了。”楊逸說。回老家,他總是可以把事情都安排得那麼妥當。“謝謝你。”我露出感激的笑容。“你太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行嗎?算我求你。”
楊逸乞求說。看著他走下床要走的那一刻,我忽然抓緊了他的手,我不想再一個人待著了。
“不要走,我不想一個人。”我像個怕黑的小孩,可憐巴巴地說。楊逸眼中露出了驚喜,然後漸漸轉化成無窮無盡的綿綿溫柔。他又爬到床上,鑽進被子裏,身體緊貼著我,雙臂將我抱得緊緊的。
我體會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感。
那一晚我們相擁而眠。我聽著他胸膛裏傳來的咚咚的心跳聲,覺得無比踏實。
這是活著的證明,也是他愛我的證明。
第二天我們踏上了回家的旅程,飛機降落的那一刻,我嗅到了略帶涼意的秋天的味道。
時隔多年又一次踏在家鄉的土地上,我和楊逸都感慨萬千。家鄉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麼熟悉,無論離家多久,這份親切的熟悉感都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加濃烈。我們牽著手走在當年上學的那條路上,看著身穿和我們當年一樣的校服的高中生們從身邊經過。他們和當年的我們一樣,去街邊的小店吃午飯,逛文化用品商店,去音像城裏挑新出的CD。
我盯著這一張張鮮活的臉,努力尋找當年我們的影子。
“不要這樣盯著人家小孩子看啊,會把人家嚇到!”身邊的楊逸笑著提醒我。
我也笑了,隨口回了一句:“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楊逸也笑了,用手指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文采了?當年不知道是誰總也背不下來那些古文的!”
晚上和我的父母還有楊逸的父母一起吃飯。兩對家長都格外地激動,因此表現得有些誇張地客氣。我看著爸媽眼神裏透露的喜悅,隻能笑而不語,任由他們幾個長輩之間各種客套。但是我知道,他們都為我和楊逸輾輾轉轉這麼多年終於能在一起打心眼兒裏高興。
楊逸並沒有告訴我家裏我遭遇車禍變成“植物人”的事情,隻是輕描淡寫地說我發生了點意外受了點小傷所以一直在療養。於是這也成了一個絕好的借口來搪塞長輩們對婚期的探詢。
我感激得無以為報,隻能積極地配合他,竭盡所能地在他的家人麵前表現出賢良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