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變成約定俗成的係列了麼?”薛嵩心煩意亂,雙手枕著頭倒下去,“反正我不喜歡阮萌,喜歡阮萌的不是我。”
“嗬嗬。”
[四]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其實並不那麼重要,最關鍵的一點是,喜歡一個人要做出什麼反應?
故事講到一半,聽故事的孩子都懂得問“然後呢?”。
然後該怎麼辦?薛嵩心裏突然暗覺不妙。沒有人生導師,沒有前車之鑒,沒有一本這個領域的教科書或者教輔,沒有人出卷,但每一秒都是考試,全是主觀題,而你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通常而言,喜歡之後就會開始交往。必然地以一句“請做我女朋友吧”開始,也幾乎是必然地以“我們分手吧”而告終。校園裏的戀情,所有見過的,就沒有幾對不分個四五六七次手,如果不是這樣,好像不能表達內心的激情。是了,最大的問題是高中生活實在太單調無聊了,都沒有什麼共同的敵人好麵對。
如今學校老師也懶得管你們分分合合,知道最終總是分手結局,隻要不影響成績完全不出麵幹涉。更從來不會出現需要共同努力拯救地球的機會。毫無阻力,隻能自己給自己製造麻煩,來回在“作死”和“忍讓”兩個極端間往複搖擺。
如果對方是無關緊要的人,那麼隨便談談戀愛也沒有問題,可如果是重要的人,經得起這麼折騰嗎?
日劇裏說:“和彩色鉛筆一個道理,最重要的東西總是最先消失。”
[五]
下午大課間出完操,阮萌想偷個懶,打算坐中央大樓電梯上去,再穿過走廊回教室。不管怎麼說,平地走路總比爬樓梯來得輕鬆。隻不過中途出了點意外。電梯門快關上前薛嵩突然也進來了。
“唷,你去哪裏?”男生先按了自己要去的樓層,然後問道。
“回教室。”
薛嵩詫異地轉過頭,盯著她看了一眼,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後無奈地幫忙按了教室所在的樓層。不需要追問什麼,考慮到對方一貫懶散的個性,蹭個電梯也不奇怪。
意外當然不僅和薛嵩同乘一部電梯那麼簡單。
中央大樓的電梯以質量差聞名,經常需要使用物理開門法人為進行幹涉,平均每個月會出現兩次停滯在樓層中間把學生關住等救援的小事故。所以在這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其實不太稀奇的,電梯壞在二樓了。
薛嵩試著按了幾下更高樓層的按鈕,電梯毫無反應,接著淡定地按了標示著紅色鈴鐺的按鈕呼叫維修。
“沒事的,”男生回過頭寬慰女生,“一會兒就來修了。我之前被關過一次。”
“我之前被關過三次。”阮萌聳了聳肩。
狹小的轎廂空間裏兩個人都沉默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清晰,氣氛分外尷尬。
半晌後薛嵩開口問道:“你今天作業抄好了嗎?”
“我現在都自己做了。”
“哦。”
“你會不會聊天?”
男生停頓了三秒,深呼吸一次:“我隨便問問。就是覺得太安靜了挺尷尬的。”
“還是不要說話了,沒話找話更尷尬。”
“有道理。”
薛嵩回過身去,掏出手機,亂翻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問:“不是沒有信號嗎?”
“對啊。一點也沒有。”
“所以從剛才起你怎麼還是一直看手機?”
“在看緩存的電影。你要看嗎?你可能會覺得無聊,漫改的純愛片。”
“反正也沒事做就看看吧。”薛嵩往鏡子那邊靠過去,和阮萌並肩站著。女生把手機往他那邊伸過去一點。
還沒看三十秒,男主就對女主壁咚了。一分鍾,公主抱了。再過一分鍾,拉手跑。又過一分鍾,兩個人一起去了海邊。
“噢……”女生情不禁發出一聲唏噓。
“怎麼了?”
“每次都是這個海,上周看的劇也出現了。懷疑是同一個場景。”
“差不多類型的劇?”
“差不多內容的劇。”
“哦?那為什麼還要重複看?”
“看的時候覺得很幸福,幸福不怕重複。命中注定或者好事多磨,都是我現實生活裏沒有的。能理解嗎?”
男生被問得一愣,老實說:“不太能。”
接下去又沒有話了。影片裏男主角在海邊開始對女主角述說自己曲折的身世,剛開了個頭,電梯門就開了。也許是因為故障太多發了,檢修人員對被關在裏麵的受害者絲毫沒有同情和歉疚。
兩個人感覺是被趕出來的。
阮萌匆匆中斷了手機裏的電影,薛嵩臉上卻奇異地出現意猶未盡的表情:“唉,看不完了。”
當然看不完了,被關在電梯裏一整個電影的時長還得了?
“反正是很俗套的劇情。馬上就會開虐了。男主由於身世的原因拒絕發展進一步的親密關係,女主哭。男主覺得再這樣下去會傷害她更深於是提出分手,女主哭。分手後兩個人都不快樂,男主更是苦行僧一般背負著精神枷鎖,女主哭。但是最後的最後,他們總會在櫻花樹下、煙火大會、漫天大雪裏親吻和好。”
“不是聽說也經常會有死於絕症的情況嗎?”
“我從來不看bad ending啊。”
“所以你和趙元宇呢?”
“誒?”總覺得這話題的轉折太突兀了點。
男生並沒有打算退縮也不想打哈哈含混過去,他可是準備好了才問的:“接受趙元宇了嗎?”
“沒有誒。”
“為什麼?”
“不喜歡是一件沒辦法的事,就像喜歡一樣。”阮萌進了教室。
薛嵩在門口停住了。想起中午陳嶧城的話,“說得就好像想不喜歡就能不喜歡了似的”。他們倆說話的語氣簡直是哲學家啊!回過神之後,薛嵩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跟著阮萌走到了教室門口,本來明明是要去數學辦公室的。
[六]
六月的最後一個星期,薛嵩和阮萌都遇到了一點不順心的小事。學校裏謠言四起,當然是關於阮萌的。過度誇張的情史緋聞顯然是編造的,但大部分人堅信“無風不起浪”。現在,廣播台事件的女主角在學校也有了點知名度,同一個名字聽到第二遍總帶著點驚喜,大家樂於傳播。
起初,阮萌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有一天交作業時從書包裏抽出練習冊,竟然掉出了兩個安全套——眾目睽睽之下。
“誒?這是什麼?”
女生第一反應是彎腰去撿,這個細節在後來變成傳說時被廣泛認為是“裝純”。情有可原,畢竟預防艾滋病宣傳日學生會在食堂門口派發過傳單,就連最呆板的優等生至少也在圖片上見過這個,沒有人會不認識它。阮萌也的確是認識的,但考慮到還有一節課就到了午飯時間,這時候她已經有點餓了,彎下腰去的時候她滿心期待那是兩片散裝小餅幹。
風言風語傳得很快。午飯後阮萌沒回教室,而是坐在清淨的實驗樓的台階上吃薯條。吃了一會兒,薛嵩從宿舍區徑直走過來,還在很遠的地方阮萌就看見了他。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見他,但場麵還是略驚豔,他是不是又長高了?也太高了!可能坐在地上的時候更能體會到,身材頎長的人走起路來是多麼帥氣。
以為他是要去實驗樓做題,走到麵前才意識到他是特地來找自己的,從便利店帶來一杯奶茶。
“你在想什麼?”不會聊天的人好像決定卷土重來了。
阮萌接過奶茶喝一口,裏麵沒珍珠,偷偷癟了癟嘴。
“想什麼人能往我書包裏偷偷塞東西。”
“什麼人都能,”薛嵩找台階坐下,“吃午飯的時候,出操的時候,課間上廁所的時候,你經常離開座位,包就扔在那兒。”
“但我昨天晚自修結束後把空書包帶回寢室了,當時還沒有,今天早上背了一些書過來,前兩節課忙著抄作業也沒離開過座位。”
男生挑了挑眉毛:“你不是說現在都是自己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