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3)

漏盡更闌,薄薄的一層霧在皇宮內彌漫開,隨著初夏涼風悠悠然四下飄散,到了鹹安宮前,打了個旋兒,消散在人群中,全數化成葉梢上的點點瑩透露水,似是白珍珠,又像美人淚,總是惹人憐。

文墨僅著一襲湖色襯衣,底下是翡翠紗裙,匆忙出來,頭發還沒來得及綰,隨意披散在身後,宛如厚重的錦緞。

她站在鹹安宮前,雙手垂在身側,隻怔怔看著前方眾人。

兩列大內侍衛約莫四十餘人,悉數跨寒鋒腰刀,此刻神色皆肅穆又凝重,像是一尊尊陶俑。

當先一人乃今夜宮直的一品侍衛魯湘桐,他已久久跪地未起,見皇後仍不做何反應,隻好複又抱拳大聲喚了聲“皇後娘娘”。待見皇後朝他微微頷首,魯湘桐才繼續道:“皇後,皇上命我等前來徹查貴妃一事,請娘娘別為難我們。”

是了,是有這麼回事,淑貴妃剛剛無故溺亡,所以皇帝要查,結果查來查去,查到了趙忠海,也就順著藤查到皇後這兒!

文墨這會才真的緩過神,她用力眨眨眼,這雙漂亮的眸子失去了銀月之輝,此時黯然一片,濃重的悲愴與淡然的無力在心尖交織著蕩漾開,逐漸就流至全身,那種徹骨寒意,竟像是要將她一截截一塊塊地冰起來。

身子有些發麻,文墨握緊雙手,踉蹌挪開幾步,側身讓出了宮門。

趙忠海被帶離鹹安宮時,文墨還立在宮門前,主仆二人相視,文墨終扯起個苦笑。她是個信佛之人,佛曾經曰“劫緣皆是命定”,所以這一場難,難道也是命中注定,要讓她生生受著?

鹹安宮門前還餘四名侍衛,兩邊各立兩人,文墨眉眼斜斜一挑,不怒自威地斥道:“怎麼這也是皇上吩咐的,要禁本宮的足?”

四人麵帶難色,皆垂首抱拳,領頭一人冷冷道:“皇上有旨,不是禁皇後娘娘的足,而是要禁鹹安宮闔宮上下!”

文墨到此刻,方起了絲恨意:“你去告訴皇上,本宮要麵聖。”

“皇上悲慟欲絕,已下令不想見任何人,包括皇後在內。”那人公事公辦,回得倒也快。

文墨仰頭長長一歎,胸中抑鬱到底難平,隻得往裏走去。

暖閣之內,下午那盤未下完的棋還完完整整地擺在那兒,她氣極反笑,毫不猶豫地將白玉棋盤擲到地上,砰地一聲,棋盤摔成兩半,而原來那些黑白棋子趁機骨碌碌地四下逃散,亂成一片。

荷香、含槐等人跟在身後,此刻皆心慌了,忙蹲下身子去撿,一邊新蕊又端上熱茶,好言勸道:“娘娘,何須生那麼大的氣,那幫侍衛也就是將趙公公帶去問個話,說不定明兒一早他就回來了,咱們鹹安宮也就脫了幹係,沒事了呢?”

文墨慘然一笑,漸漸就笑得收不住,笑出些淚來。眾人在一旁,看著皇後這樣,心裏愈發驚慌,你看我,我看你,終得新蕊又問:“娘娘,可是奴婢說錯話了?”

文墨用絹子抹了抹淚:“這回,不一樣了……”前朝不穩,後宮之人又怎能苟活?說來說去,這宮中所有人都是棋子罷了。

翌日,趙忠海承認受皇後指使,昨日深夜溺斃淑貴妃。聽聞這一消息,鹹安宮中人人皆稱不信,唯獨皇後麵色如常。

因淑貴妃暴斃,皇帝懨然傷心過度,已連續多日未見其上朝聽政,而淩相陡然喪女,悲戚難抑生了場重病,主持大局有心無力,朝堂混亂不堪。

士林之間對此已是嘩然四驚,多有微詞,起初眾人還隻敢私下偷偷非議國事,待到朱廣略朱大家公然在文館批駁皇帝沉迷女色不諳國事後,天下學子才以其為標杆,公開談論起來,一時以為風尚。

不多時,昏君論調重現街頭巷尾,更有膽大者,直言皇帝早就應該禪位,以便有能者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