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3)

亂軍由祁州分成兩股勢力,一股迅速往南,打了好幾場措手不及的漂亮勝仗,先後吃下青州、岩南、楚鄉等地,直撲孟州。

而另一股則是直接奔西,奪取範城、東州等地,拿下大周朝東西向最重要的命脈——洛水,一舉切斷西北諸軍東進的主要來路,延緩他們的動作,又給自己提供了時間。

南蠻各族不複長樂四年的散漫,難得的合力,與嚴宏在南邊你來我往,較量得不亦樂乎,換句話而言,就是沒有任何實質進展,卻拖住了將近二十萬的兵力。

一時之間,皇帝手中就有些捉襟見肘。

景祐七年,戰火四燃,餘下的日子,雙方就在這種膠著之下度過。

這個時候,人心皆惶惶,祁州城北的皇城,靜得像是沒有人煙,唯獨城門口立著的肅穆禁衛,還昭示著皇權的無可侵犯。

一頂寶藍軟轎從平康巷出來,拐到金春大街上,晃晃悠悠再走幾步就停在了含光門前。如此慘淡光景下,祁州百姓已不大出門,生怕惹事,所以,守門的禁衛們不得不多看了幾眼。

轎簾掀開,季堂探身而下,這會兒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寒風瑟瑟,吹動他頸邊的狐白毛邊,茸茸地,拱衛著那張略帶淩厲的臉。

那幾名禁衛被他眼神一掃,也就低下頭去,不敢再直視,亦不敢出言攔他,自然,也是得了和親王允許的——為了籠絡這位安國公。

季堂手裏提著個小三層青花食盒,裏頭裝了些香糯可口的吃食,他回頭往轎內張望了番,確認沒什麼遺漏,這才往鹹安宮去。

亂世之中,就算是皇宮,內務府也是極度空虛,每日也不過是些粗茶淡飯,眼見著文墨有了身孕又急劇消瘦,季堂便隔個幾日,就進宮送些東西。

季堂到鹹安宮時,趙忠海正在外頭掃水,他見是安國公來,忙低下頭,隻看著眼前這方地上的枯葉,手上動作不停,卻見那人在自己跟前站定,入眼是水藍色滾銀邊繡蓮花紋的長衫。

趙忠海腦袋低垂,不敢亂動,而那人也沒有動,兩人像是在進行著無聲的交鋒,到了最後,趙忠海支撐不住,小心詢問道:“國公,可是有話要交代?”

季堂攏袖,輕笑:“若不是那日皇後將你從和親王手中保下,這條命,隻怕現在已是歸了西。”似有無限惋惜,他頓了頓,接著道:“聽聞你家中尚有老母親,和個不大健全的哥哥,你也不想令他們擔憂不是?”

季堂輕輕摁在趙忠海肩上,麵帶關切:“如今外頭極亂,我已命人將他們接進城外龐府的莊子裏頭,有時間,見上一麵也是好的。”

趙忠海心尖一顫,從開始替皇帝賣命起,他就將家人全都隱姓更名安頓他鄉……熟知,竟如此輕易地被這人給揪出來,他的頭皮止不住地發麻,垂得越發低了:“多謝國公提醒和照拂,奴才感激不盡。”

季堂輕輕“嗯”了一聲,眉頭擰起,聲音緩緩,極為無奈地歎道:“皇後身子終究是瞞不住了,以後風浪很多,這宮中上下,還是得靠你保全。皇上他留你下來,想必也是這個意思。”

文墨為保住腹中胎兒,不被有心之人利用,一直未曾對外聲張,就連普通的安胎藥也不敢喝,而整個鹹安宮裏,起初也確實隻有荷香一人知曉。

七八月裏,衣衫單薄輕巧,文墨身子也不明顯,尚能唬弄他人,可隨著月份一點點大起來,冬裝哪怕再厚實,又怎可能遮住女人鼓起的腰腹?

若被和親王知曉,他就算能容忍文墨活下來,但怎會容忍下她腹中的皇嗣?若生下來是個男嬰,那自然就成了大周的嫡皇子……

想到這個地方,季堂便不敢再往下,他隻怕有個閃失,那就是個一屍兩命的結局。

想必,皇帝臨走前,隻慮著為文墨打點,卻沒想到她腹中還會有一個,而現在,腹中這個,才是真正會帶給文墨危險的所在。

故此,他找到了趙忠海,在深宮之中,需要有個男人能時時刻刻看護著文墨,哪怕他是個太監!

安國公的這番話,帶著些沉重,又有濃濃的托付之意,趙忠海當然明白其中所指。

他微微俯身,抱拳道:“請國公放下,奴才虧欠皇後許多,這一回哪怕是赴湯蹈火,奴才也是在所不辭,隻求國公能好生待我家中之人。”

季堂挑眉看了他一眼,並未接話,隻撩起衣擺,自顧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