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1 / 2)

文墨將長青送出鹹安宮,見他坐上龍輦沿甬道向東,直到禦駕沒了蹤影,才轉身回了宮來。

經過那株開花的石榴時,她本想讓人摘下的,卻又有些不舍,於是,墊腳摸了摸那火紅如霞的重重花瓣,柔柔的,輕輕的,讓她很是憐惜。

文墨心情愈發好了,梳洗一番,又進了朝食,才認真梳妝打扮起來。想著要和長青出宮,她便命人將原先備下的那些直綴給取了出來。

挑來挑去,文墨便看中了一身月牙白,因為長青今天穿了一襲玄色交領長衫,兩人若是站在一處,黑白分明,應該極為有趣,這麼想著,她就樂了,喜滋滋地換上了衣袍。

她的梳妝盒底下靜靜躺著兩柄簪子,一柄是季堂送她的,泛著金色,一柄是長青送她的,裹著銀光。

文墨靜靜看了半晌,終撚起那柄剔透玉簪,盤了個妥帖的男子發髻。她的身形這些年都未變,還是如當年一樣,舉手投足之間,有些翩翩佳公子的意思。

做完這一切,文墨便開始安心等長青回來。

她起初是在暖閣,後來踱到次室,又轉到書房,隨手翻看長青的那本藏書,她的目光落在漂亮的“臨夏”二字上,就移不開眼了。

等到最後,她放下書卷,又走到院中,仰看朗朗乾坤,耳聽呼呼風聲,狠狠舒出一口氣。可除了風聲,什麼都沒有,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安靜了,文墨不由心念一動,偌大的皇宮會如此寂靜,未免太不尋常了些。

她正疑惑之間,宮外倏爾傳來齊整的腳步聲,就見一行佩刀之人直直闖了進來,鹹安宮中亂作一團。

文墨斂色,大聲喝斥了一句,而見到當頭那人時,其餘到了口中的話,皆被她悉數咽下,整個人不禁怔忪。她喚了聲“季堂”,來不及任何的敘舊,文墨隻是疑道:“你怎麼進宮來了?”

季堂還是一身石青色長袍,甫一見到文墨今日這身打扮,他亦是一愣,那股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許多久遠的記憶便通通翻湧了上來,可那一年,她還是他身畔之人,如今——他的目光落在那柄發簪上,季堂便知一切都成定局。

他正盤算著如何開口解釋時,文墨麵色就變了,她雙目圓睜,一臉駭然,很是慘白又黯然,不禁蹙眉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來了?”聲音中哆嗦了幾分,又含了些不敢相信。

季堂負手而立,看著她,沒有說話。

文墨陡然之間反應過來,她一顆心撲通撲通從未跳得如此之快,比之昨日更甚,她撩起衣擺就要往外衝去,季堂身後出來幾人齊齊將她攔下,卻不敢隨意動手。

季堂知道她要去哪兒,此時扣住她的手腕,終開了口,哀求道:“臨夏,別去,太危險了。我之所以到這兒來,就是護著你安危的。”語氣極軟。

此話一出,正好坐實了文墨的猜測,她腦中白茫茫地眩暈一片,雙腿很軟,快沒了支撐的力氣,而淚水毫無意識地滑落下來,很快決堤,糊住了眸子,看不清其他。

長青啊,人心難測,你千算萬算,終是有算漏之處!

文墨隻哭了一小會,複又站直了身子,她拭去淚水,抽出手來,重新整理好衣擺,問道:“季堂,事到如今,寧英是你義女,你無論如何必須要護她周全,至於端錦他……你們會如何打算?”

季堂未答,文墨直直跪下,正色磕了個頭,口中央道:“季堂,這一世我辜負了你,現如今,我隻求你看在我倆相交一場的份上,留他一命,可好?”

文墨很想哭,但她不敢哭,她怕再哭,就徹底沒了力氣,失去知覺,她還得去趕著見長青呢。

季堂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嗯”了一聲算做答應,又要扶她起來,文墨複又磕了個頭,道:“多謝!季堂,就放我去吧。”

她雙手緊攥著垂在身側,跪得筆挺,一如當年那個跪在他跟前的小丫頭,季堂心中泛酸,終是不忍,道:“他應該在崇嘉殿,你去吧。”

文墨起身,作揖道了個謝,不敢耽擱,就往外頭跑去。季堂目送著她離開,眼眶一紅,他長歎一聲,是訴不盡的哀婉,造化弄人啊。

那條長長的甬道似乎沒有盡頭,兩邊朱紅的宮牆不停地往身後去,耳旁隻有風聲呼嘯,偶爾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聲,文墨飛奔著,疾馳著,很累,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停歇,她不再奢望其他,隻盼能再見著他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