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在一家名叫LeRosebud的酒吧裏舉行,位於巴黎14區,Montparnasse,這裏經常彙集電影明星和大牌作家,薩特本人就曾光臨過此地。在那之後的數十載光陰中,它分毫沒有改變過,而且這裏調出的血腥瑪麗和曼哈頓簡直是一絕。

和丹尼約會的話,你一定要熟悉這個地方。微婉還記得他們剛認識時,每晚都會在這附近遊蕩。他們走進一家酒吧,偷喝別人的飲料,然後飛速地逃竄,之後再去另一家酒吧。一整晚的瘋玩,最後一站總是Le Rosebud。

在他們認識的第五十五天,同樣的夜遊,丹尼卻提出要改變線路,第一站就到了這裏。那時才剛剛晚上八點,夏令時讓整個花都成為日不落天堂,此時酒吧裏的人還不是太多。他和她坐在外麵的吧台中聊天,一轉眼便真正入了夜。丹尼睨著玻璃杯中薄荷味的黃金泡泡:“這裏馬上就要人多起來了。”“怎樣呢?”微婉似笑非笑,啃咬著唇間的吸管。“人多的地方我不喜歡。”他眨眨藍眼睛,“你想不想換個地方?人少的……”他俯身靠近她,輕輕抽出她嘴裏的管子,“我是說……沒人的。”那晚,他的酒是SugarBomb,她的酒是Cosmopolitan,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用某種方式嚐到了對方的酒是什麼滋味。如果你想在LeRosebud和男友約會,一定要有點探索精神。吧台後麵大概五米的地方,轉個彎,會柳暗花明地出現一條走廊。走進去,便是情侶座。那 裏空間不大,但也不會過分擁擠。“這裏還是公共場合,會有其他情侶過來的。”“嗯。”丹尼點頭,“那我們就更得抓緊時間了。”後來微婉才知道,管理這家傳奇酒吧的正是丹尼的叔叔。那天晚上他是早有預謀,大概他連“維修中,請勿進入”之類的牌子都準備好了。法國男人的吻讓人無法拒絕,有人說女人總是相信第一個吻會告訴她們一切,微婉相信這是真理。

總之,在那晚之後,他們約會至今。足足六個月了,真不容易。在這裏她要引用湯毅凡的話來評價這個了不起的時間。那家夥的原話如下:“Vivien前男友俱樂部”已經兩桌又三缺一,這都六個月了,每次都刷下去三個,你說我這會長當得多遭人恨啊。您到底,什麼時候分啊?她恨得牙癢癢,哪有他這種人,回回咒人分手。於是她噴他,非要我分手幹嗎?加上你不正好湊三桌嘛。他一臉嚴肅,不行,那些是你的前男友們,我可不能摻和進去,這階級界限必須得劃清。

這廝完全滿嘴胡扯,他們才不打麻將,他們的活動一般是高爾夫……狩獵是她猜的,但這兩年湯毅凡頻頻往北非和南美洲跑,總不見得是去挖鑽石吧。

今晚,把尾隨的虞雪同學安排在相對安靜的吧台附近,微婉端了一杯 Tropicalstorm,感受著齒間氣泡爆裂的快感,開始四處搜尋男友。她很快找到,向他道生日快樂。

“你遲到了。”雖然責備,但丹尼明顯心情愉快。微婉吐舌,微笑:“胡說,中國人從不遲到。”心裏默念,哎呀,虞雪小姐,你的愛國主義的熱血呐喊被我拿來調情了呢,真不好意思。丹尼笑,順手拿了她的杯子放在一邊:“在你到達之前,party絕不開 始。”他朝不遠處的虞雪努努嘴:“你沒說要帶朋友來。”“喂,你不會沒認出她吧?”微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虞雪在這種場麵下很是局促,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擺了。而她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幫男生,吼叫嬉鬧著。微婉咂咂嘴,把虞雪一個人丟在那邊她有點不放心,畢竟這是後者第一次出來玩,而這群法國人有時候又玩得相當瘋,這不是每個中國女生都能接受的。

“讓我想想……哦,對了,她是那個女生——贏了這學期的創新營銷大賽,並且期末考試全滿分的那個,對嗎?”微婉右手食指懸空在太陽穴邊畫了幾圈:“沒錯。是聰明人那一群的。”丹尼故意逗她:“那怎麼會和你在一起?”微婉嗔著捶了他一拳,隨即又轉頭去看飲料桌。或者她該當個好朋友,去陪著虞雪,介紹些人給她認識。可這幾天湯毅凡在巴黎,每天像吆喝牲口一樣使喚她侍奉左右,她都沒有好好和丹尼在一起說過話了。“最近你都不在我周圍……隻要下課就找不到你人影。”丹尼顯得無比沮喪。她心中一陣內疚,立時決定暫時不管虞雪了,她應該不會出什麼事。“13區到6區太遠了。”她笑笑。丹尼-朱力安·德·費內這位正宗貴族後裔、現世資本家、巴黎富九代住在6區,塞納河畔。他們結識的原因是在同一所商校讀書,進一步相識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使用同一家公司的私人服務。沒錯,他們同是“安東尼的孩子”。而在當年的某個關鍵時刻,他決定將安東尼讓給她,他的紳士風度讓她頗為受用。

這是純扯淡,13區到6區並不遠,可她一時想不出別的理由來。丹尼果然沒有買賬:“我想,13區到8區也不是特別近,可他們總在阿泰內廣場見到你。”“因為我也住那兒。”微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其實她不討厭男人吃醋,但此時此刻丹尼提起阿泰內廣場酒店,她的腦海內瞬間就浮過湯毅凡的臉,心中好像突然滑進了 一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