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前哥回家了,爸還是那句話,要他娶你。這次哥沒有再一言不發地走,他對爸講,婉兒應該出去念書,我們汪家……十幾年沒有把你當女兒好好管教,讓你至今都這樣無所事事,這是我們的責任。他要你出去讀書,成為有價值的女人。這樣的心,他對我都從來沒有用過!易微婉,你明不明白!

“為什麼你情願放棄出去看看世界的機會,也要留在這裏被我欺負?

“你說你想和我一樣。

“可是婉兒,和我一樣,又有什麼好呢?”

姐姐抓住她的雙肩,但沒有搖晃。那雙手汗津津的,又涼又黏,散發著香水、氨和酒精混在一起的異味。微婉對這種氣味太過熟悉,真的,太熟悉了。她們兩人的臉貼得極近,因此她看得到姐姐眼睛紅得不正常,瞳仁透出了奇異的淡琥珀色,穿過藍色的透鏡,眼廓周圍是煙熏般的黑,跳在慘白的麵孔上,好像朝著外麵,脫離開來。

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寂靜占據了整間房間。

有那麼一瞬,微婉以為是自己暫時失聰了,所有聲音都消失掉了,地下遊泳池裏也不再有聲音傳來。而姐姐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說:“你的救星來了。”

微婉這才意識到方才那是真正的寂靜。而在VillaT,隻有一個人的出現 會引起這樣驚恐的沉默。

其實她會很想念那個時候,湯毅凡不是為了別個女人跟她生氣的時候,他還肯認認真真,隻是跟她生氣的時候。其實她並沒有輸,無論是怡風夠聰明,還是姐姐使詐成功,至少都證明了一件事,他是真的擔心她的。他匆匆趕來,撞見了自己家裏,在那個他一貫跟已故母親聊天的地方,一群陌生人的盛大的噴水狂歡。如果她不是那麼害怕,麵對這個情景,她會發笑的。

她就看見他一個背影,但他就好像是神奇四俠裏麵那個會發射能量場的神奇女俠一樣,用他的能量場,把麵前所有人都凍在了原地。

真的,那些人,一動都不敢動,連五官都凝固在漲得通紅的臉上,就像電影鏡頭被定格了一樣。再一次的,如果她不是那麼害怕,她會覺得很解氣。剛才瓶子進入她身體的時候,他們笑得很歡暢,還讚她有種。怎麼換了湯先生,就沒人敢作聲了呢?

她是不敢笑,湯毅凡卻笑出了聲,可惜是冷笑:“不好意思啊,打攪你們了,我來得不是時候。”

她難過地挪到他的背後,想貼得再近些,又不太敢。

“毅凡,那個……我……我找了個工作……”

“嗯,看出來了,還是你以前那種工作。”他走了幾步,打量這一片狼藉。他走過的地方,人們會自動退讓到兩邊去,就像摩西分開麵前的紅海時一樣。

遊泳池裏漂著薯片盒,嘉士伯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衣物。音響雖然被手快的人關上,但依然閃著張牙舞爪的光。她心裏有隻手在摳,那東西本來擺在他臥室旁邊的小書房裏,不知是誰居然把它搬到了樓下。他精心擺過的古董,現在全錯了位置。她還看見一攤陶瓷的碎片,這險些讓她昏厥過去。這房子裏的任何一個瓶子,都至少值七位數。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古玩都是他母親生前珍愛的寶貝,對於他來說,每隻上麵都有媽媽的溫度。

現在,它們成了碎片。

他俯身拈起了遊泳池中正好漂至他麵前的東西。她伸長脖子去看,全身登 時起了雞皮疙瘩,那是一件豹紋胸罩。他麵部肌肉抽緊片刻,卻大笑起來。這時,如果這三十幾號人的恐懼可以轉化成溫度,那溫度已然可以點燃大氣層,毀滅掉全人類。

毅凡的母親是位嚴以克己的女士,他自己倒是常拿這一點來打趣。他說,他媽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性感內衣。

“都出去。”他將豹紋胸罩向後一扔,險些砸在她身上,“把你們的垃圾都帶走。”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這一句話,所以他的這句話一出,他們紛紛逃命般地離開。而胸罩的主人,到底也沒敢去撿她那遺落下來的文胸。

她難過地站在原地,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再換回左腳。

“毅凡,我……”

“你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