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說一句,她的意大利語可是準到爆的,在這個上麵,她絕沒丟臉。
那次,她灰溜溜地回國,剛下飛機,看到來接的湯毅凡,她就對他哭了鼻子。
“姐姐又罵我啦,她說我什麼都不懂,還到處亂講話,讓大設計師不開心了……”
“她說以後都不會帶我出去了,嗚嗚嗚嗚……”
“她還叫我一個人坐飛機回來……過夜時艙裏都沒有人,好恐怖……”
她悲憤交加地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醒來時身邊冷冷清清的,沒有人。
她下床去找人,就看見湯毅凡在書房裏打電話,他對著電話那頭,很緩慢地說著。愣了一會兒,她意識到他是在講意大利語。可他會講的意大利語很少,大概僅限於“Il pieno,per favore”(請加滿油)或“Quant’è il budget?”(預算多少)這種。
那麼現在,他在說什麼?她勉強從這位爺蹩腳的語音裏分辨出了一句,Vorrei fissure unappuntamento(我們來安排一個約會)。
幾天以後,湯毅凡紅光滿麵地將一張小箋放在早餐盤裏,端給了她。她在第一萬次地拒絕吃蛋黃之後,接過了這張小箋。上麵隻有很短的一行字,兩句話:
Non è grave.Non si preoccupi.(沒關係的。別擔心。)這話叫她很費解。這時她看到了下麵的親筆簽名,尖叫起來。“太牛了!你是怎麼做到的!”看她又笑又叫的,湯毅凡很快意:“你看見了,打幾個電話嘛,不是什麼難事。”在她的逼視下,他不自在地承認,“咳,幫你姐姐預訂了套沙發,你別擔心。”
後來她才知道,他預訂的是FENDICASA為了慶祝八十周年而推出的以Edoardoi為名的限量版沙發。據她所知,那價錢要八位數以上,但即便這樣,還是有無數名流貴人苦苦排在等候名單上,求之不得。姐姐會開心死的。
“你是不是花了好多錢?”“放心,不是。錢呢,肯定還得汪淩茜自己給,我隻是幫她占了個靠前的位置而已。”他將蛋黃切碎,滿懷希望地送進她的盤子,她嫌惡地挑掉。他無奈,放棄了努力。“你啊,回家就跟你姐說,是你求來的。好好巴結一下,再哭兩嗓子也成,總之她以後還是會帶你出去玩的。”“哇,原來你對我這麼好!”她感激地看他,“說吧,要我怎麼謝你!”“把蛋黃吃了,行不行?”“不太行。”她低頭拿果醬塗麵包,“您想個別的。”
“那,親我一下吧。”
她嚼著麵包,很含混地嗯了一聲,接著把餐巾甩下膝蓋,站起身,大大方方地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左右臉各親了一下。親完,她沒放手,還摟著他,她眨巴著眼睛,凝視他滿臉黏糊糊的麵包渣、橘子醬,特別想笑。
湯毅凡當然沒那麼想笑,他察覺到自己被她借機整蠱,很想發飆,他眼睛瞪圓:“你……”
幸好那時老湯先生走進來了,她趕快彈開。湯叔叔的早餐是豆汁加《參考消息》。後來的一個小時裏,她一麵跟湯叔叔發嗲,一麵幸災樂禍地看著湯毅凡,意思是,有本事你就“造次”。湯毅凡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倒是沒敢怎麼樣,一甩手走了。她嘻嘻哈哈地隨他去,後來還喝了一直喜愛的老酸奶,完全忘記二十四小時之前,自己還沮喪得如同世界到了末日。
對他們來說,那都是當時生命裏極為尋常的一天。她無所事事兼跟人邀寵,他白天上學,夜晚約會,回家以後,就是他們兩個人的時間。那天他回來時,她正跟當時的男朋友講電話。男朋友家裏是做紡織業的大亨,人很好,是中規中矩的那一型,從來不會違反規矩。他按時寫功課,按時交功課,考試也總是排前幾名。他們的所有同學,包括微婉自己,都認為他會按部就班地留洋、畢業、回來接班,但很多年後,男孩卻入了演藝圈,還做得很不錯。人的軌跡是不能由出身決定的,後來她再見到他,知道他是真的愛這一行。他做得很開心,她也為他高興。
但那時,他完全還沒有會當大明星的樣子,隻是個有點悶有點古怪的小眼鏡。
湯毅凡約會回家,正撞見她趴在床上,蹺著腳,煲電話粥。他走過來,搶掉她電話:“你這是跟誰早戀呢?”
她喂了一聲,拿回電話看,電話已經被他掛掉了。她懊喪不已,早戀,這人居然說她早戀,她可沒有早戀。曾經的學校對她來說是個活地獄,有哪個男生跟她走得近一點,同學們都會笑他和養女混在一起,誰還敢跟她早戀?在別的女生都有玩具收的年齡,她在旁邊默默瞧著,默默眼饞。她曾搶來一個玩,就被玩具的小主人推倒。她受傷不說,後來還引發了一係列的惡性事件,現在 想想她還心有餘悸。
那時的小孩子可真是殘忍,幸虧,長大一點的小孩子會變得虛偽,這樣,便沒有人當麵戳穿她是養女,她才可以和男生談戀愛。雖然她不能再去上學,但仍有機會去看望怡風,因此,她也就可以碰見一些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