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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協拉瓊巴,都不敢想他們自己怎麼能摸著黑從那懸崖峭壁上走下來。

迷離恍惚的協拉瓊巴說:“那有什麼,先人指路。”

“仙——人——指——路!”卓央不禁叫了起來。

聽到那驚怪詫異的聲音,協拉瓊巴抬頭看看懸崖,又看看峽穀上方空洞洞的藍天,莫測高深地笑笑,隻是說:“不是仙人,是先人。以前在峽穀裏的先人。”

駱木匠說:“你看見了你家的先人?”

“反正,我看見了一個人走在前麵,反正我聽見了他對我說,來,跟著我來吧,不要害怕。反正,我在前麵跟隨著他,你們也就跟著來了。反正,他對我說,踩著我的腳印走,我也這樣對你們說,踩著我的腳印走。結果,我們就平安地下到穀底了。”

卓央喊叫起來:“不要講了,我害怕!”

駱木匠卻是水上的野鴨,渾身軟了,嘴巴也不會軟:“我不相信!”他這麼說,說明連他都明白,自己多少有些相信了。

還是索波因為承擔著更多的責任而保持著清醒:“下倒是下來了,可是回去呢?”

往上望去,赭紅色的峭壁幾乎就向著他們的頭頂傾壓下來。崖縫間虯曲著一些稀稀落落的鬆樹,鬆枝間隱隱約約漂浮著淡淡的霧氣。而在山穀的底部,植物瘋長。好些樹的葉片不可思議地巨大,合抱粗的虯曲樹幹上苔蘚潮濕鬆軟。苔蘚與樹幹之間是四處蔓延的藤蔓。還有一種花朵,竟然大如人麵。

幾個心中不安的家夥,透過那些長相奇異的巨大樹冠之間的縫隙,不斷去回望身後高高的崖壁,即便懸崖上的來路也充滿神秘,但隻要知道歸路在那裏,也能使他們感到心安。

協拉瓊巴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再一次說:“跟我來吧。”

他在齊腰深的茂盛荒草中趟出一條路來,走出一段,回過頭來說:“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平常他們家特有的灰色的黯淡無光的眼睛這時煥發出一種特別的光彩。他轉身走在前頭,雙腳不斷地踏倒一叢叢荒草,手起刀落,懸掛在身前的藤蔓紛紛落地。四周的樹林中,有野雞驚飛起來,還有一些奔逃的野獸在林木深處弄出了更多的響動。潮濕悶熱的空氣,黏糊糊把汗濕的衣服粘在身上,這種感覺就像是被某種不愉快的東西糾纏住了。

每個人都想快點走出這令人窒息的處境。

但是觸眼處盡是瘋狂生長的荒草,是碩大的花朵,是糾結不清的藤蔓,是林中受到驚動後四處奔逃的動物。那些受驚奔逃的動物影影綽綽的影子在陰暗的樹林深處晃動。

“快到了嗎?”

“快到了吧?”

協拉瓊巴帶著他們在暗無天日的林子中穿行的時候,他身後的人總在發問,但是協拉瓊巴隻是揮動著手裏鋒利的長刀,一路向前,偶爾他轉過身來,卻不答話。受驚的動物依然在林子中央奔跑。一種隱身在巨大樹冠中的大嗓門的鳥發出人一樣的聲音:“來了!”

一隻鳥這麼一叫,其它的鳥就發出同樣的應和:

“來了!”

“來了!”

卓央終於把心裏所想說了出來:“我害怕。”

協拉瓊巴停下了腳步,回身說:“不用害怕,故事裏講過,這裏就是有會說人話的鳥。”

這個故事,駱木匠這個不明來曆的人可能沒聽說過,但索波與卓央是知道的。很多年前的王,不知道是這個山穀古國的第幾個王得到一隻會說人話的鳥。這鳥四處飛行,晚上回到王宮,就把白天聽來的人話學說給宮裏的國王聽。國王以此為據拔擢或除掉手下的臣子。這個王因此成了一個公正的王。

回味這個故事的時候,密不透風的樹林前方透進了明亮了天光。天光盡頭,一處高聳的小丘上,巨大的樹木消失了。他們加快腳步向亮光那裏去了。這回,索波端著槍走在了前麵。

協拉瓊巴想越過他,但索波一旦甩開了他的長腿,就沒有哪個機村人能夠趕上他的步伐了。他隻好在背後喊:“要是看到狼,不要開槍!”

索波轉過身來:“看到狼還不開槍,要槍幹什麼?”

“故事裏說,那不是狼,是不甘心的王子。”

話音未落,一隻狼真的就出現了。它在小丘的頂部站立著,整個身子的側麵對著這幾個陌生的闖入者。修長的身軀,灰色的皮毛光滑明亮,它站立在哪裏,以整個小丘主人的姿態。它聽到了這幾個陌生來客的動靜,卻沒有轉過臉來,這個家夥隻是抖動著尖尖的耳朵。索波舉起了槍。而狼的要害部位幾乎都暴露在槍口下麵:腦袋、頸子、肋骨下的胸腔。

沒有人說得清楚,是槍響在前,還是狼的消失在前。

槍聲並不巨大,使槍聲顯得巨大的是小丘四周突然忽啦啦騰身飛起來的五彩的鳥群,五彩鳥群同時騰身時攪動了空氣的聲音,數百隻五彩鳥羽同時被陽光照亮,煥發出奪目光彩那一瞬間,也仿佛在空中炸開了一聲巨大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