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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你不是說書上什麼道理都有嗎?”

“可是,人都不按書上的道理行事了。”

“那你還傻乎乎站在外麵衝我搖晃一本書幹什麼?”

這麼一問,無端接觸到那本書巨大秘密的興奮感立即就消失了。

那本書立即就變得一錢不值了。知道這種秘密又能對眼下的情形有什麼幫助呢?達瑟把書掏出來,扔在了地上。

達戈流淚了,他把書從地上撿起來,塞到朋友手中:“我不要你像我一樣什麼都不相信。人一這樣,就什麼都完了。我相信的是女人,你信的是書。”

達瑟把這本書扔進了火塘,片刻之間,兩個人的臉就被騰起的火苗照亮了。

“我說的話你不信?”

“我想信,才把它燒了。這樣的書看了,就真是什麼書都不相信了。”

“還有這樣的書?裏麵說了什麼。”

“兩個人吵架。”

“吵什麼,要真過不去,就真正的動刀動槍,像我一樣。”

說話間,外麵的天已經大亮了。兩個人坐下來吃了早飯。達瑟說:“我該上樹去掃掃雪,這麼厚的雪要是把樹枝壓斷,樹屋就要塌下來了。”

達戈走到窗前,往外張望一陣,才把門打開。

“我還會回來看你。”

達戈臉上卻一派孤寂,仿佛已經被整個世界所遺棄,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了:“他們就要來了,我知道,他們就要來了。”

達瑟不忍離開,覺得自己是在沒話找話,並為此而恨著自己:“下雪了,路不好走。”

“你真是一個好心人,我真想永遠記住你,但是,”達戈用指頭頂住自己的額頭,笑了,“隻要有一顆子彈穿過這裏,我就什麼都記不住了。”

達瑟繞過那些暗設的機關,快走到樹屋下的時候,達戈喊道:“你該給你的書找一個新的地方。以後,這裏就是一個鬧鬼的地方了!”

達瑟回望著朋友重設上為他而解除的機關,回到屋裏關上大門,感覺就像是這個人就此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淚水滾滾而下。他就這麼踩著雪一路往村子裏走去,淚水依然泉水一樣湧流不已。

他碰到了一個人,淚水使他辨不出那個人是誰,但是,他說:“對不起,我以前說的話是錯的。”

他碰到站在井泉邊咿咿呀呀練聲的美嗓子色嫫。他想告訴她,她自己的美妙嗓子不是這樣的。這樣咿咿呀呀的唱法,妙音天女賜她的天生美嗓就白搭了。但是,至少是今天,他不想費這樣的口舌。何況她還是一個執迷不悟的家夥。他說:“色嫫,我要告訴你,我以前說世間的一切都會越變越好,現在我要收回這句話。”

色嫫說:“你瘋了?大清早跑來說這種話。”

“我收回那句話了。”

“你瘋了!”

他笑笑,走開了。

他又碰到了一個人,又說了同樣的話。

他又碰到了一個人,又說了同樣的話。

見一個人,他重複一遍同樣的話。直到淚水慢慢幹了。這時太陽出來了,強烈的反光使他打開了閘門的淚腺又熱流湧動了。

與此同時,一個消息在這個早晨閃電一樣傳遍了全村:達瑟瘋了!

達瑟的母親哭泣著在村子裏四處找他。

他看到了駱木匠,他想,對這個人說說那句話,但想到,自己並沒有對這個人傳達過書上那些美好的話,就把吐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了。

倒是駱木匠說:“你去看你的朋友去了?”

達瑟說:“是的,我看我的朋?去了。”

“你連家都不回,就看你的朋友去了。”達瑟覺得,駱木匠說話的時候,不再像過去那麼小心翼翼了,他說,“跟我來,有人找你。”

他把他帶進小學校裏去了。小學校沒有開學,老師回了很遠的老家。屋子的火爐裏生著旺旺的炭火,火爐旁邊丟滿了煙屁股。這些煙屁股使幾個幹部模樣的人嘴唇幹裂,臉色焦黃。平時,這間房子是老師批改作業和找學生談話的地方。達瑟認識的就是老魏、索波和格桑旺堆。

索波的口氣居高臨下:“說說吧,你上哪兒去了?”

達瑟還沒有明白過來,他的腦子還停留在原來的思緒裏,他對索波說:“我從沒有跟你說過認真的話,我也就不用收回那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