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滄峫·掌權藥女(1 / 3)

滄峫?掌權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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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星

楔子

夜很靜,滴漏一聲聲響在殿角。

殿外腳步聲漸近,宮人驚慌的聲音傳來:“長公主……”

靜垂的珠簾被豁然揮開,激蕩出輕響,而那個傲然的身影挾著殿外的寒意走上前來。

一身華貴的紺紫宮裝,長裙曳地,如她額上光華流轉的珠鈿一般,明豔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抬眼看著那張熟悉的容顏,鎮國長公主的尊貴身份和她手上無上的權勢,讓她的名字比他這個君王還要耀眼。

她並未看他,身後有侍衛直接闖入殿內,將殿內之人圍住。

她指了指跪在他身前的司空王玄,淡然吩咐:“將這罪臣押入天牢。”

“皇姐,”他終於開口,“王玄位次三公,便是要問罪,循例也該由大理寺來提人,皇姐這樣是藐視法度。”

“嗯,”她笑了笑,走近道,“那我便藐視了。”

侍衛押著人出去,那王玄猶自掙紮,嘴上還罵著她,無非是擅權獨專,敗壞朝綱之類的,這些話她不知聽了多少次。

她不再多言,轉身向外走去,忽然又想到什麼,回首向他道:“皇後的人選我替你定了,陸家的小女兒。”

陸家掌軍權,是最受她信任的家族之一,他自然明白她的意圖,是想將他完全控製住,像金籠中的鳥,再飛不出她的視線。

“朕不會娶任何人。”他沉聲道。

不知是否是燈燭明滅中的錯覺,她的眉間似有倦意,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卻隻是轉身離去。

1

王玄的死,成了這場變故的終點。

從前並不是沒有朝臣謀劃過,將攝政長公主扳倒,讓形如傀儡的帝王奪回實權,卻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可這次的主導是三公之一的司空大人,朝中多位武將參與,精心布局,步步為營,卻仍是失敗,王玄甚至被直接從含元殿上帶走,不經三司會審而直接問罪,從此恐怕再沒有大臣敢生出違逆長公主的心思。

當然也有一向忠心於長公主的世家,陸家便是其中之一。

陸家待字閨中的小姐眾多,才貌平平的陸如晗能被長公主看中,是整個陸家都沒想到的。

上陽宮是長公主所居的宮室,陸如晗被宮人領著進去時,正逢一群術士出來。

長公主親近神巫術士、迷戀巫蠱術法是滿朝皆知的事,上陽宮中每日進出的皆是整個滄峫最拔尖的術士們。

入到偏殿時,宮女正打起湘妃竹簾,薄紗後依稀可見榻上女子半倚的身影。

“小女陸如晗,參見長公主。”她盈盈下拜。

“起來吧,不用拘這些俗禮。”女子含笑朝她開口。

立即有人給她端來了凳子,她在抬眼間,看清了這位權傾天下的長公主的容顏。

極美,卻不濃豔,高貴之氣渾然天成,卻又如她的聲音一般淡雅。

“可見過陛下了?”

她輕輕搖頭。她是先前往含元殿的,可陛下不肯召見這樣的事情她怎好說出來。

她聞見紗幕後女子一聲低微歎息,隨後對一旁宮人吩咐:“去將陛下叫來。”

2

景衍踏入殿內時,一眼就瞧見了那個垂首不語的女子,若他猜得不錯,這應當就是陸家的幺女了。

眾人行禮跪拜,他隻抿著唇,冷聲道:“不知皇姐叫朕前來所為何事。”

“我為何叫你來,你自然是知道的。”她的聲音慵懶如常。

“朕說過,不會娶任何人。”

“可大夔需要一個皇後,”她習慣了他這樣與自己置氣一般的態度,也不生氣,隻淡淡道,“你不願選,那我這個做姐姐的就幫你選好,我瞧著如晗就很好,娶不娶,由不得你。”

這自然不是第一次她不顧他的意願。過去朝內外,事事皆由她做主,他無法反抗便也漸漸默然無視。

“如晗,你過來。”紗幕後的人根本不管他的反應,隻向著陸如晗招手,將她叫到身前,從手腕上褪下一枚翠綠的手鐲,“好姑娘,這鐲子你拿好,日後景衍欺負你你隻管跟我說。”

“虞瀠!”他看清了她遞去的是什麼,憤怒瞬間淹沒頭頂,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殿內之人俱驚,連陸如晗也愣在了那裏,雖知皇帝與長公主有齟齬,可怎想到他竟然如此直呼長公主的名諱,那畢竟是他的姐姐。

“景衍,阿盈已經不在了,你還有這漫漫餘生,皇祖母當初把這鐲子托給我,讓我一定要給她找個好孫媳,我得對得起她,而不是看著你為了一個死去的女子耗盡餘生。”

她的聲音很低,縈繞在殿內時竟有種莫名的哀婉,他見慣了她的強勢、她的決然、她的咄咄逼人,險些叫他忘了,從前的她本就是溫和如水的性子,是他年少時所以為的,女子最美的樣子。

“可是阿姐,”他的聲音也軟了下去,“季淩也死了,你不也一直想要他活過來嗎?”

世間都傳,長公主迷戀術法是為權位永固而求長生,可他知道,不是的。她這麼多年所求的權力,所耗費的光陰,都隻是為了找回那個人。

3

他回到承平殿已是黃昏,案上一摞未批的折子,自然是上陽宮送來的。

朝上的奏章,經中書草擬後會先送上陽宮,待她看過,駁回不合她意的,剩下的才會送來,他要做的隻是蓋上璽印而已。

一室的昏暗,他起身走到臨窗的躺椅上躺下。

她總是不死心,想要起死回生,昔日為奪取鮫人皇族停棺之地長出的轉世蓮,發兵與鮫族一戰,血染南溟,後又為煉術士口中的往生池,令藩屬流沙國上貢的丹砂翻倍,引起流沙國國內暴亂,連同西南數十藩屬國的反叛勢力,大夔派了數十萬兵馬前去才鎮壓下去。

她以為,拿這天下去換,總能換回那個人。

可在他看來,就算再強的術士,再高深的術法,又如何能改變這世間的法則,扭轉生死,顛倒輪回。

他從夢裏驚醒時,已是深夜,殿內燈燭低暗。

值夜的內侍遞上錦帕。他常這樣在夜裏驚醒,總是一額密密的汗。

“朕是不是又說夢話了?”他眯著眼問,見那內侍點頭,又問,“朕喚的,還是她?”

“回陛下,還是先皇後娘娘。”

“是嗎……”他喃喃低語。

夢裏女子衣上的淡香似乎還縈繞在鼻息間,她眉間的熠熠光華,她眼中的盈盈波光,她唇邊的粲然笑意,仿佛織成了一張巨網,一張他此生都無法逃脫的網。

4

這一年的初春,陸如晗被接入宮中,住到上陽宮裏。

她明白長公主的打算,先讓她在宮裏住著,既跟教習嬤嬤學禮儀,又能多與皇帝接觸,等他不那麼排斥了,再圖封後之事。

漸漸地,她發現,長公主並非如外界傳言的那般淩厲決絕,這個可翻覆天下的女子,其實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沉睡,每日過得極其單調,處理了政務後,就是與術士待在一起,有時候看著她單薄的背影,竟會莫名生出一絲憐惜。

後來,她才明白這絲憐惜的由來。

那日,她瞧見宮人來呈藥,玉盞裏殷紅的液體,被她皺眉飲下,之後隻見唇畔如染血。

虞瀠放下藥盞後轉首就看見了她,稍一錯愕,然後便笑了:“嚇著了?沒想到吧,外麵那些傳聞是真的,我的確在飲活人之血。”

“是……藥人?”南淵有秘術,以人為器,以血煉藥,可續人精氣,留住性命。

陸如晗緩緩走上前去,若在平日必然不敢,可這一次,她握住了那雙素手,這才發現,這雙可決定萬人生死的手,其實一絲溫度都沒有。

“是,你知道的,我曾被先帝關在神廟下的水牢裏整整七年,在我之前可沒人能從那裏活著出來呢。”她一笑之間竟帶著孩子氣,仿佛那真是她的驕傲,“可活著出來的代價是,要靠著飲這個,才能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5

陸如晗從承平殿回到上陽宮時,宮人告訴她長公主方醒來。

虞瀠常以各種借口遣她去往承平殿,以拉近她與景衍的距離。

“見著陛下了?”初醒的虞瀠眉眼格外柔和。

“嗯。”她點頭。如今景衍雖未與她親近,卻也不再如之前那樣排斥了。

“如晗,你知道我為何想你嫁給他嗎?”

“小女不知。”陸如晗搖頭。

“因為你長得像他最愛的那個人,他的阿盈。”

馮若盈是他的發妻,當初的太子妃,後來的文昭皇後。

她死的時候不過雙十年華,因她父親結黨密謀刺殺虞瀠,計劃敗露後馮氏滿門被誅,馮若盈便自縊在寢殿裏。

不久,從流沙國傳回消息,當初流沙國國內為反抗大夔而成立的暗殺組織破曉,這幾年不斷壯大,如今已殺了包括流沙國的大臣及大夔派去的守將在內的數十人,西南的穩定漸難維持,或許下一場暴亂已在醞釀之中。

本來應是在此時增加流沙駐兵,派遣良將,以防萬一的,可虞瀠卻絲毫不理會,隻派兵去往南溟,督促媚川都采蜃淚。

媚川都專司采珠,蜃淚是海中第二大寶物。鮫人不信輪回,認為魂靈會永遠留在身體裏,所以對死者屍身格外珍視,他們會找到能被月光直射入底的海域,將死者放入冰棺中累累相疊,經千萬年,冰棺便化作精石。

那精石棺堆的周圍,就是一層層的雲渠林,雲渠是海中最大的貝,吐出的氣能織幻境,陸上之人將雲渠稱之為蜃,那幻境便是世人口中的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