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後地區的冬天來得格外的早。夏天一過,落葉、飄雪、海冰就隨著肅殺匆忙的步伐飄然而至。
然後一切都將如死水一樣,沉默著,再泛不起漣漪。
“快要冬天了啊。”
透過破舊狹窄的窗戶,真一郎星意闌珊地望著厚密的雲層。
真一郎的居所是一個一個占地20平米的“木盒子”,廚房、臥室、起居室全都擠在一起。下午三四點,室內就基本黯淡了下來,狹窄的窗戶幾乎起不到采光的作用。隻能依賴著老式燈泡發出的昏黃色的光,照著屋裏破舊的和氏木桌與榻榻米。像是回到了明治時代一樣,這一切都有點銅味。
萬幸的是,房間雖然擁擠,東西卻還算井井有條。衣服洗得發白,整齊地堆在一個角落裏。在一旁的是被子和毯子,現在卷了起來,需要睡覺的時候才會鋪開。所以真一郎還有一點點空間可以讓他坐在榻榻米上歎氣。
即便如此,活動的空間也實在是匱乏。
像這樣的有點年代感的舊屋,在冰阪國立料理學園有五十來個。堆放這些破屋的地方,就是冰阪的“垃圾”堆。
冰阪,這個世界料理精英的搖籃,有著和名字一樣殘酷冷漠的規則,也就是一切以實力為上。那些在料理對決中的優勝者們,生活中的一切都與這裏是雲泥之別。帶著庭院和花圃的獨棟宿舍、私有的菜園和果園、負責做下手的幫廚,一切符合優渥二字的條件應有盡有。畢竟,對於想要從冰阪挖走料理天才的各大財團而言,承擔優勝者的開銷是一項榮譽,他們爭先恐後地為冰阪——僅僅是優勝的那部分的冰阪,捐更多的錢,圈更多的地。
而一輸再輸的笨蛋們,會被塞進一個這樣的破宿舍裏,扔在荒郊野地裏無人問津。除了住所無比簡陋,生活條件也是非常惡劣。
“四點…”
真一郎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機,開始後悔翹課了起來。
“早知道這麼無聊,就去上課了。”
不過坐在教室裏也不過是發呆吧。
手機屏幕裏映出真一郎的臉,除了一雙眼睛顯得有點銳利而凶惡,其他地方都還算英俊。不過一雙爬滿了燙傷和細小的刀痕的大手有些粗糙醜陋,正在輕輕撫摸著毫無個性的短發。這雙手就是真一郎勤奮練習的“遺址”一樣的東西。這個少年背地裏有多麼努力,隻有他自己知道。
但他胸前隻有一個可憐巴巴的勳章,上麵刻著兩個小小的月亮,背景是一塊冰原。
每個廚師都會有一個這樣的勳章,勳章上刻著這個人的品級和出身。“雙月”,這是廚藝比較低的一階的廚師所佩戴的勳章,隻在最寒酸的“單月”之上;而背景上的冰原則是“冰阪”這所學校的象征。
正在真一郎發呆的時候,門外響起了粗暴的敲門聲。
“有人嗎?快開門,快點。”
叫門的人是個女孩子,聲音聽起來急不可耐。
有人拜訪總是好事,打發掉一些無聊就很好。真一郎打起精神爬了起來,輕輕拍了拍褲子上的褶皺。
“來了來了。”
陰沉的天空掩映著地麵的一切,凜冽的天宇顯得無比森嚴。
真一郎打開了破敗的木門的時候,不遠處的山上的樹葉正在秋風中簌簌地飄落。灰白相映的世界裏,這名少女就顯得太過明媚了,像是把晦暗的天空一下變得絢麗了起來一樣。
“你就是島村真一郎?”
來客比真一郎想象中還要年輕不少,嬌小玲瓏,看起來像是日本娃娃一樣。穿著茶色的高腰風衣,風衣下罩著收腳的牛仔褲,這樣的打扮顯得隨意,有幾分融入了秋日的況味。黑色的長發從肩膀上流下,遮掩住了小巧的耳朵。她胸前掛著的勳章上有四個月亮灼灼發亮,勳章的背景是一朵低下頭的桔梗——這種花紋真一郎見過,可是一時之間想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