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後地區的十一月中旬，已經是一隻腳留在深秋，另一隻腳邁進了冬天。
寒流裹挾著浮冰和冷風從北方的大海裏席卷而下，冷氣逼近，今天又是一個降溫的日子。太陽顯得十分渺遠，空氣也又幹又冷。
冰阪的校園非常寬廣，跨山占河，建築裏也都有幾分斯拉夫式的風範。樓宇基本呈現同心圓狀分布，有一道錐子捅進了同心圓裏，這就是宿舍區。巨大的廣場遼闊無比，黑片白片地磚鋪在一起有成千上萬片。高聳的建築在校中心抱團，有些建築純粹是為了擺闊加上了巨大的尖或者毫無意義的裝飾。
空蕩蕩的廣場四下沒有遮攔，冷風勁吹著。真一郎這種越後土著倒還好，奈緒子已經凍得不成樣子了，裹著厚厚的大襖像熊貓一樣，象征身份的勳章也收起來了。雪白的臉上被凍得發紅，兩隻小手縮進了袖子裏，緊緊抱著身子，把自己團成一團圓滾滾的東西，一條圍巾繞著脖子好幾圈，已經看不出脖子在哪個位置了。整個兒一隻蘿莉不知道是滾著還是走著，在寬闊的路麵上慢慢前進，嘴上還不停地抱怨著：“我真是信了你的邪，這種鬼天氣，穿打底褲還不得截肢。”
真一郎隻能安慰道：“別生氣了，時雨。你不是讓朋友給你買了絨衣了嗎？過兩天就能變得美美噠的啦。”
時雨，是奈緒子的化名。奈緒子新的身份是“暮時雨”，外國人。兩人約定過，隻要出了門就這麼稱呼，不然萬一在外人麵前一下轉換不過來容易出事。
“美個屁，現在我覺得自己像是平安時代的村姑。鬼地方，這地方住猴子還差不多，你們和北極熊一起鑽木取火玩兒正合適。”奈緒子一邊開著地圖炮，一邊慢慢滾著前進。
兩個人並排走在去往校辦公處的路上，兩邊的植物已經枯黃，沒有凋落的葉子上也結起了霜花。
倒也不全怪這裏天氣寒冷，兩人出來的時間也太早了，太陽還沒徹底升起。路上除了辛勤的清潔工叔叔正出工，就沒有什麼行人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再晚路上人就要多起來了。真一郎受不了那些目光，何況身邊還帶著個隨時會爆炸的奈緒子，更不想麵對那些充滿敵意的家夥了。那些人一言一語的，誰知道奈緒子會不會發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起一點也就罷了。
奈緒子也隻是抱怨了一會，寒風灌進嘴裏也就不說話了。沉默著走路也覺不到時間，不一會就到了辦公樓下。
辦公樓冷冷清清的，這個點老師們都還沒來。真一郎領著奈緒子拐進了電梯間，按下了29層樓的按鈕。
也許是因為屋內的暖氣的作用，奈緒子漸漸恢複了生氣，仰頭看著電梯上介紹冰阪的圖片。
“6-25樓全是辦公室，怎麼這麼多老師的辦公室？”
“確實很多啊。”真一郎剛到冰阪的時候也很驚訝，不過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冰阪隻有四千多名學生，卻有一千多名老師，辦公室自然也非常多。”
“養這麼多人幹什麼。”奈緒子不屑地撇了撇嘴，“打群架嗎？”
真一郎解釋道：“那倒不是，很多老師都並不授課，他們每人負責指導著某幾個學生的學習和別的事情，比如這次讚助簽約就要在我的導師主持之下完成。這裏算是越後料理精英的大家族吧。”
“精英？”奈緒子忍不住冷哼了一聲，“真正的精英都有著自己的事業和勢力，才不會像這樣縮在一起抱團取暖。”
真一郎笑道：“這倒無法反駁。冰阪的老師都是不屑於俯下身去做小食店，自己的能力又做不成大事的家夥。”
“就是眼高手低唄。”
“差不多吧。”真一郎笑了笑，畢竟這些事和自己沒什麼關係。
一直以來以冰阪作為自己的夢想，沒想到考進來之後卻是如此的不堪。導師們其實就相當於包工頭，而學生就是工人，導師從餐廳拉項目，學生去幹活。雖然嘴上說的漂亮，大部分導師也還有相當的實力，可冰阪畢竟是個私立學校，一切還是要以掙錢沒目標，培育人才什麼的還要向後靠。所以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
真一郎知道，奈緒子這種人被稱作“道場派”，也就是傳統的料理師傅們傳授技能的新生代，往往出身大家族，依靠長輩的經驗和家族秘傳的食譜。而道場派組織規模小，往往培養的人才非常少，新時代料理地位又越來越重要，道場派已經不足以滿足市場了。於是“學院派”應運而生，靠教育學理論來培養人才，不僅僅是廚師，還包括美食家、幫廚甚至是渠道宣傳這方麵的人才。按理說是一件好事，但料理這麼“實際”的行業招不來料理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