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很晚很晚,北京的夜景一如既往地美麗,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人們都懷著各自的目的忙碌著,分秒必爭。
曾幾何時,曼玉和雨嘉、雨嘉的父親一家三口人在自家的庭院裏有說有笑地看夜景,也是這個時候,想起那個時候,現在還覺得無比溫情。
燈火通明的人家,似乎也詮釋著合家歡樂的幸福。可是,這幸福,終究是屬於別人家的,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就在剛剛,她親手葬送了自己女兒的幸福,曼玉拖著疲憊的身軀,像是一個僵屍,木訥地行走在大街上,沒有一絲歸屬感和安全感。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這是雨嘉為她精心設置的手機鈴聲,雨嘉的笑臉在屏幕上衝著她微笑,“寶貝”兩個大字不停地閃動著,似乎在催促她接起電話。
曼玉猶猶豫豫,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的女兒。手機鈴聲依然固執地響個不停,瞬間便湮沒在喧鬧的大街中。
“喂?”曼玉遲疑著接起電話。
“媽媽?媽媽你在哪裏?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電話那端傳來女兒雨嘉清脆動聽的聲音。
曼玉的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睛中打轉兒,喉嚨也哽咽了,聽到女兒的聲音她的心都要碎了。即使她變得如此不堪,即使她親手將女兒賣了出去,女兒依然是自己的女兒,是她在這世界上血脈相連的親人。恐怕,隻有女兒會在這個時候不離不棄地陪在她身邊,關心她,心疼她。曼玉十分欣慰,但更多的是滿滿的愧疚和自責。
“媽媽就在回家的路上,馬上就到家了。”曼玉竭力控製自己的情緒,努力不讓雨嘉聽出一絲不對勁兒。
“媽媽,我做了您最喜歡吃的梅幹菜扣肉,還有荷蘭豆,南瓜餅,好香,我最近廚藝見長哦!您要快點回家,不然一會兒都涼了呢!媽媽您在哪兒,我去接您吧?”雨嘉像個快樂的小燕子,在電話那端不停地說道。她似乎永遠都是這麼快樂。
“不用了,雨嘉,媽媽一會兒就回家了,你餓了就先吃吧,就這樣,不說了,一會兒見。”曼玉慌忙掛斷了電話,泣不成聲,靠在一棵大樹上不能自已。
她無助地流著眼淚,即使她知道此時此刻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段傷,想要隱藏卻欲蓋彌彰。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段令人無比心痛的記憶,誰都不例外。這段時光,也許曾經會讓你覺得生命無法繼續,會讓你沒有辦法麵對明天的太陽。但是請相信,無論你經曆過或者正在經曆著什麼,請把這一切交給時間,所有的苦難都將成為過去。
此時此刻的曼玉似乎是自從沉迷於賭博以來的日子裏最清醒的時刻,她不知道該怎樣麵對懂事的雨嘉,該如何對她說媽媽因為欠下了賭債不得不把你嫁給一個陌生人。
她想要逃避,卻又無法逃避。
在她最艱難的時刻,女兒毅然決然地選擇放棄學業和她一起打拚,而現在,如果她遠走高飛,或者自行結束自己的生命,那個叫做王珊雅的女人並不會因為這樣而放棄雨嘉,等待雨嘉的依然是這段荒唐無比的婚姻。
她怎麼忍心、怎麼舍得,讓女兒獨自一人麵對這一切?!
曼玉狠了狠心,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履維艱。
“媽媽!媽媽,你怎麼才回來啊?!菜都熱了好幾遍了,快去洗手吧!”還沒等曼玉開口,雨嘉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著。
曼玉苦笑著,望著跑去盛飯的女兒,在這段日子裏,雨嘉學會了做家務、學會了打工賺錢、學會了低頭、學會了生活交給她的一切......在這家徒四壁的房子裏,雨嘉將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曼玉環顧四周,她有多久沒這樣仔仔細細地看看她和女兒相依為命的這個家,她有多久沒有照顧過女兒的起居生活和感受?她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每天隻沉浸在賭博的世界裏,對女兒不聞不問,一心想著從中謀取暴利卻越陷越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天衣無縫的圈套。
艾琳醜惡的嘴臉、那一大瓶鮮血淋漓的手指、耀眼的瑞士軍刀......
這一切不斷地在曼玉的腦海中浮現,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從一開始便心甘情願地跳進這個溫柔的陷阱裏無法自拔。
艾琳說的對,要怪隻能怪她自己。如果她聽雨嘉的話,懂得懸崖勒馬,適可而止,那麼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