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受教了。”
老人看著自己兒子的臉色,知道他還有問題要問,但礙於自己的威嚴有些不敢啟齒,於是放緩了臉色,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出來,我是達古邁爾家的家主,但前提是我是你的父親。”
被看穿了心思的拉弗卻並不如何尷尬,隻是笑了笑,便開口問道:“父親,我們到底選哪一邊?”問題才問出,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拉弗趕緊加了一句,“我知道您說過我們家族是不站邊的,因為我們不能將雞蛋放在一個盤子裏,但我想知道就目前來說,我們哪個盤子的雞蛋要多放一些?”
老人笑了笑,“你小子方才問這問那,想必就是想知道這個吧,倒還和我玩起心思來了,”老人撫摸了一下戴在右手大拇指的那枚做工精細,款式古樸的銀質戒指,卻不急著回答。
“您不打算表態?”老人的沉默讓拉弗誤以為自己的父親還想要再多觀察一陣子。
老人搖了搖手,“我們此次的行程,本身就是表態。”
拉弗再一次聽懂了自己父親的意思,忽然好笑的說道:“您最疼愛的孫女被人好生羞辱了一番,反倒讓您看清楚了現在的情勢,做出了選擇。而這個選擇還真的對那位落了咱們家艾莉絲麵子的尼爾大人來說是個大好的消息。”拉弗忽然狹促的提醒自己父親,“要是艾莉絲找您的麻煩,我可不敢出頭。”
想起自己家那個孫女,老人也是失笑不已,聽完自己兒子的話,假意怒罵道:“她是你的女兒,你還管不了?”
“還不是您平日裏太過寵那個丫頭,弄得她完全不敬重我這個做父親的。”拉弗笑著反駁一句,下一句又回歸主題,“您已經決定了麼?”
老人也收住笑容,“我也有些想幫助那位公主殿下,先不說艾莉絲那丫頭和對方的私交,就是先前說的雪中送炭好過景上添花的道理也讓我有所猶豫。但問題是,就算我們現在送上一些取暖的炭我也看不到對方有逃脫凍死這個命運的可能性,而我們這些送碳人還可能被那狂暴的風雪給卷進去,所以這個險我們不能冒。”
老人肯德拉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問道:“怎麼,你認為我們應該去支持那位公主殿下?”
拉弗聞言搖了搖頭,“不,我非常認同父親您的決斷,我也認為那是我們最好的選擇,但我認為我們不該放棄公主殿下那一邊,至少是不該完全放棄。您願意聽聽我的想法嗎?”
“說來聽聽。”
拉弗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道:“我的理由很簡單,那位尼爾大人······太年輕太強勢了一些。”
影藏在黑影中的老人有些讚許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但拉弗卻因為沉浸在自己的思慮中而沒有見到,隻聽他自顧自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那位尼爾大人太強勢了,通過此次的交鋒可以看出,那位大人手段直接,做事更是直接。雖然從側麵代表了這位大人有自信和有實力的事實,但這對我們家族來說並不是好事。”
“怎麼說?”
“雖然目前我們家族,不,應該說是整個安拉菲爾王國中的各個家族,雖然表麵上人才濟濟,但隻有我們知道有能耐的人都是些年紀大了的老人,譬如父親您。”拉弗抬頭看著自己父親說道,“就算以我來說,對那位尼爾大人也顯得太大了。”
“父親,王國之內,能和那位尼爾大人年紀相仿卻擁有可以抗衡的政治能力的人太少了。公主殿下雖然有些心計卻太過幼稚,家中的那幾個年輕人就不用說了,艾莉絲雖然很聰明,但她的才能並不在此。放眼望去,整個安拉菲爾除了南方那些軍閥世家有幾個還算不錯的年輕人,就是王都這裏,雷費爾家的那個幹孫女算是個戰將,但是政治上就是個白癡,馬克家的那些個小子心思都在怎麼做生意上,好不容易出來個蠻聰明的小子,卻喜歡跑去從軍。”拉弗一邊述說著自己知道的那些個年輕才俊,一邊分析者。
“你似乎忘了還有德爾拉法家。”老人提醒道。
“哼”,拉弗輕蔑的以鼻子哼出氣體,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德爾拉法公爵自己就是個沒有主見,隻知道跟隨我們的主。連老子都是習慣了溜須拍馬,下麵的那些小子怎麼可能有什麼出彩的地方。”
“哈哈,這些個被王國貴族階層們公認的幾個有才俊的王國後起之秀,在你嘴中仿佛都是草包一般。”老人笑著回應自己的兒子,卻並沒有反對對方的的說法。
“我隻是就政治手段來說而已,當然我也承認,以雷費爾家那個幹孫女來說,單單個人武力以及行軍作戰的本事的確很厲害,”拉弗稍稍辯解了一句,便接著回歸正題說道,“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我們這些老人不在了,誰還能製衡那位年輕得不像話的尼爾大人?而我看得出那位大人對我們貴族並沒有多少好感。”
“說得好,”老人從一開始的談話第一次表揚自己的兒子,而顯然這樣的直接表揚在平時也不多見,從拉弗一臉高興的模樣就能知道。
老人笑著看著自己的兒子,“這一次你看得足夠遠,所以我說你說得好。這件事你可以暗中去辦,我們支持的力度以那位尼爾大人為主,以公主殿下為輔,做得隱秘一些。雖然公主殿下的手段生澀了些,但多少能給那位尼爾大人一些製衡。你很好,懂得不僅是統治者要玩平衡,就連我們這些世家們也要玩,而且是不得不玩。”
“是。”拉弗點頭稱是,接口道,“我知道我們一直都是影藏在幕後的貴族世家,也隻能影藏在幕後。所以我們雖然不要求國家的統治者服從於我們,但卻也不希望隻能服從於對方。”
老人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卻不再說話,馬車之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隨著馬車之中的安靜,造價昂貴卻低調的馬車終於駛過了南邊的大橋,正式走進王都內城,老人再次掀開窗戶邊的簾子向外看去,發現比起熱鬧非凡的外城,此時王都內城卻進行著極為嚴格的夜禁,守衛力量極其厚實,十步一哨,五步一崗,明哨暗哨錯落有致,將所有死角都包括在內。雖然那些衣著奇特的士兵以及那些黝黑迥異的武器讓人看不懂具體作用,但依然能從其中瞧見安全工作的徹底。
在這樣的戒嚴之下,這輛明顯不一般的馬車是不允許如此肆無忌憚的奔馳的,但有那從南麵大橋開始就在前麵引路的四輪軍用吉普以及上麵坐著的軍人出示的通行證,馬車沒有受到一絲阻攔,便進入了那座明顯還有戰火痕跡的王宮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