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住在藥穀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雖然叫老瞎子,老是真的,瞎卻沒有人說得清楚。穀裏的張屠夫說他見過老瞎子,午後靠著椅背讀著書,但同在鎮上賣藥的李嬸卻言之鑿鑿的表示老瞎子每日走路都是杵著一根竹杆緩緩探路前行。但是大部分人對於老瞎子都沒有什麼印象,每天似乎永遠坐在那簡易的棚子裏,棚上掛著一塊木匾,上麵寫著在世華佗四個字。
大家喊他老瞎子,更多是因為他心瞎。雖是郎中,他卻不治病救人。
這話說的也太絕對,老瞎子看病有自己的一個套路。別家治不了的病,醫書裏沒有記載的病,死人的病才去醫。死人的病,一定要人死之後才醫。
於是,藥穀裏就鮮有人來這看病。但幾年前的一場瘟疫確實老瞎子治好的,不過老瞎子也趁機斂了藥穀一筆財。從那之後大家就叫他老瞎子了。之前他叫什麼,沒有人知道。
然而就在今早,老瞎子似乎真的瞎了。他以前財迷一樣的小眼睛今天卻暗淡無神,周圍的人經過,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一本《血通論》卻落在了蔭涼的地上。棚子裏卻有一名公子,素衣著了泥,隻用髻盤了發,卻把藍綢帽子拿在了手上。
這不正是昨日的那位嗎!隻見兩人在嘀咕些什麼,公子隨後就離開了。
張屠夫覺得有些什麼不對,便進去瞧了瞧老瞎子,卻發現老瞎子似乎真的瞎了。問了那老瞎子幾句,隻說到沒事,沒事。張屠夫便又徑直離開了。
但是沒人說他真瞎了,老瞎子或許本來就是瞎的。
隨後公子便來到了驚師傅的店中,正巧在門前遇上了靈素。
“請問,若是昨日之事今日才目之,不知何解?”公子如是問道。
驚師傅感到了一絲緊張,心想,這人甚是古怪,我還是避開比較好,趕緊去找那老瞎子打聽才是當務之急。
“這位公子,實在抱歉,老夫恰遇急事,正欲外出。不知公子可否去別家藥鋪詢問。”雙手作揖,以表歉意。
“可惜可惜,可惜可惜。”隻見這公子搖頭歎氣,一隻手把帽子戴上,可惜可惜地離開了店鋪。
“素兒,你怎麼和這公子一起來了?”
“隻是剛巧在門前碰到了他。”靈素進來便溜進了內堂,找她喜歡吃的中藥爽口去了。
“素兒,你幫師傅先守下店,師傅去找老瞎子一趟,記住了,碰到不會治的病,就要病人去別家看。”
“知道了知道了師傅,又不是第一次看店了,你快去吧”靈素在內堂裏麵嘀咕到。
素兒這一天都坐在大堂的高椅上。師傅去了很久還沒回,似乎是和那老瞎子談的很久。外麵的雨卻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但素兒卻對這雨有著怨念一般。小時在家裏,外頭下起了大雨,自己就要被爹媽給鎖在家裏,不讓出去玩,這還算好。倘若此時爹爹媽媽出去了,一個人在家裏就孤單極了。總是望著窗子的外麵,期待爹媽能早點回來。
師傅來到這個鎮上也是在一個大雨天,老瞎子也是,他們和一群落魄的人淋濕了衣服。師傅向爹媽討了碗水,然後不知怎麼之後師傅進了屋,似乎發現了藥穀有何獨特的地方。最終一行人留在這藥穀。
雨沒有停的意思,天色卻快黑了。素兒決定自己把藥鋪先關了門,回家歇息。雨的關係,今天卻也沒什麼生意。門板將要合上時,卻聽到:
“店家且慢!”
素兒想四周望了望,卻不看見人,再扭回頭來,脖子卻撞到了人的身上。
“哎喲!”素兒差點跌倒在地,好在她一身采藥的功夫練得平衡的很。抬頭一看,原來撞到了一個大胖子的身上。大胖子身後還跟著一個瘦竹竿,手裏拿著煙杆,聞著氣味卻像是一味藥。
“咦,怎麼是個小娃娃?”大胖子操著外地的口音,素兒覺得非常難聽。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師傅出門了,二位明天再來吧。”素兒隻想回到家裏,肯定已經開飯了。
“我們不是來治病的,給你這個”大胖子從袖子中拿了一張藥方。“這幾位藥小娃娃認得不。”
素兒本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但想在自己跟著師傅也有幾年了,難道這點本事都沒有嗎?於是接過藥方一看。
“這幾味藥是平常去熱用的,我當然認識,兩位需要多少?”
大胖子倏爾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瘦竹竿卻一直在煙霧繚繞,素兒忙用手把煙給撥散。
大胖子隨後把藥方給收了回去,卻不言語,直接拉著瘦竹竿往藥穀深處走了。
“奇怪奇怪”素兒呢喃道。這幾天怎麼竟是些怪人!
雨卻還沒有停,素兒也不想撐傘,背在身上之後,飛速地奔回了家。
那驚師傅到了夜深了才回到藥鋪。手上卻不知拿了一卷什麼書,似乎是從老瞎子那得來的。老瞎子的小棚也一直開到了深夜,不知誰在那裏放了一盞油燈,似乎在等一個人,卻又說不清楚,藥穀的人隨著夜晚的襲來陸陸續續的收了攤回屋。外地來的商販也各自找到了休息的地方,雨拍打著地板,夜靜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