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知道那蹤音的身份,隻是無所謂,她是人或是妖,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妖何如?或善於人。人何如?或惡於妖。皆無異矣!
倒是如這般靜好的日子並不多,從前寒窗苦讀時無,而後奔波仕途便更不會有了。
遙想當年,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卻不過是一朝偶得龍頭望,題名金榜上。為的不過是半世浮名,虛耗了那麼些安逸的時光。
鄉試即在眼前,是否要拋棄眼前這還算安好的生活去追求那虛名呢?
“陳公子,你在想什麼?”蹤音見陳梟坐在琴前,久久不語,便上前問道。
“噢,蹤音啊,一個對你很重要的人所認為重要的事如果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他又非常希望你去做那件事,你會怎麼辦?”陳梟沉思片刻,問道。那些功名利祿對他並不重要,可父親送他去學堂,不正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位列朝堂,贍養家小麼?
蹤音在亭子裏尋了個地方坐下,答道,“蹤音覺得,如果對他很重要,對我又怎麼會不重要?更何況他希望我去做呀。”
陳梟轉過頭去,看著坐在身後的蹤音,她清麗的臉上掛著溫婉的微笑,正如那在清風中微微頷首的瓊花。
“我想我已經有答案了。蹤音,謝謝你。我也該走了,後會有期。”陳梟起身便開始收拾包袱,準備離去。
“陳公子,你要去何方?”蹤音也站起身,想要留下他,隻是不知要怎樣去挽留。
“我要回家。我要去參加考試,我要做官。”陳梟對她說道,他從未有過一刻如此刻一樣希望成為官場中的一員,更何況想起父親,已是歸心似箭。
“做官真的那麼重要麼?”蹤音喃喃道,“為何你們這些男子都想要做官呢?”
“做官可以獲取俸祿,從而贍養我的老父。”陳梟解釋道,“其實我也不怎麼喜歡那官場。世無清官,一旦進入了那個物欲橫流的圈子,想獨善其身真的是難!”
“你明知道是那樣,為何還要去呢?”蹤音有些不解。
“是啊,明知是如此,卻又不得不去啊!”陳梟喟然歎道,“古時有五柳先生,不為五鬥米折腰,可我……唉!”
“蹤音不知那五柳先生是何許人,隻知公子這樣做也並沒有做錯什麼。因為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犧牲掉一些虛無的東西算不得什麼。”蹤音安慰道,盡管她仍舊不明白為何世人都苦追功名,為何有人竟會為了功名忘卻承諾!
“公子這一去,不知還會不會有再見的機會。蹤音難得一朋友,公子即將離去,我竟還有些不舍了。”蹤音笑著說道,“公子一定要記得回來看蹤音啊!”雖然千年以前她便領略過這世間男子的輕言許諾,但她仍舊是想要聽他說那些話。
陳梟看著她,嬌弱的身軀在風中顯得有些單薄,他忍不住答應了她,盡管他也知道這一去山高路遠,不知能否再回到這裏。
她也選擇相信,哪怕知道這諾言很有可能會成了謊言。可就算是謊言,她也願意笑著去聽。自古以來,諾言也就相當於謊言了,哪怕前人也曾說過“言必信行必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