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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陳老師去了一趟教室後，就回到了辦公室。她推開辦公室的門，室內靜悄悄的，隻有一個二三歲的小女孩在那裏看動畫片。她看得很投入，時而拍著小手哈哈大笑，時而從椅子上站起來手舞足蹈。她是華簡老師的女兒，名叫泉泉，因為太入迷了以至於她根本沒有發現有人進了辦公室。陳老師看見她那入迷的模樣，就沒有喊她。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事。
陽光從窗外湧進來，傾瀉在桌麵上，暖烘烘的，窗外的香樟樹在微風下耳語著探頭探腦地向裏張望。
陳老師細細地看著作業，默默沉思。時而點頭淺笑，時而緊鎖雙眉，時而低頭書寫，時而放下鋼筆凝神窗外。她的情緒被手中的作業本主宰著，她的一笑一顰無不是對作業評價的自然流露。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了，泉泉的動畫片也看完了。她跑過來，推了推陳老師，脆生生地喊了一聲“伯伯”。陳老師如夢初醒，她撫摸著泉泉柔軟的黑發說：“泉泉，今天怎麼一個人玩啊？奶奶呢？”
泉泉眨著黑亮黑亮的眼睛脆生生的回答：“奶奶今天病了，媽媽要上課，媽媽讓我一個人看動畫，我想出去玩，伯伯您能帶我去嗎？”說完她用那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陳老師。陳老師愛憐地把她抱了起來，說：“好，伯伯帶漂亮的小泉泉出去玩。”
陳老師牽著泉泉的小手在花園裏走著，一陣微風吹來，櫻花樹上紅紅的葉子紛紛飄落下來，泉泉掙脫陳老師的手，飛跑向前。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片色彩斑斕的櫻花葉，陳老師問：“泉泉你要幹什麼？”
“我要捉蝴蝶。”
“蝴蝶在哪？”
“那就是蝴蝶。”泉泉的小手指向幾片從樹上翻飛下來的金黃色的葉子說。
陳老師脫口而出：“真的，太美了，多美的蝴蝶啊！”陳老師被感動了，她想：這哪是錯誤，這分明是優美的童話、浪漫的詩篇、創新的種子啊！
陳老師抱起小泉泉說：“泉泉，你真聰明啊！”
泉泉眨著黑亮的眼睛天真地問：“伯伯，你不認識蝴蝶嗎？”聲音甜甜的，嫩嫩的，仿佛是從綠蔭滴落的一聲鳥鳴。
陳老師撫摸著小泉泉的頭說：“伯伯現在認識蝴蝶了。是小泉泉教伯伯認識的。”
陳老師在心裏感歎：沒有被束縛的思維是何等的豐富多彩啊！
陳老師牽著小泉泉的手來到噴水池旁，陳老師指著噴泉問：“泉泉，那是什麼？”泉泉眨著眼睛答道：“水在跳舞。”陳老師一下子抱起了小泉泉，撫摸著她柔軟的黑發說：“泉泉，你真是一個可愛的小精靈呀！”
“我也會跳舞。”泉泉從陳老師懷中掙脫下來，高興地跳著，陳老師不斷地為她鼓掌。跳了一陣後，陳老師說：“泉泉，我們回去吧，要不你媽媽找你了。”陳老師牽著泉泉的手回到了辦公室。下課鈴響了，不一會華老師拿著一疊書推門進來，泉泉喊著媽媽撲了上去，華老師把她抱了起來。陳老師說：“你女兒是一個藝術的精靈，你千萬不要折斷了精靈的翅膀啊。”華老師笑笑：“有那麼好嗎？”陳老師點點頭：“有，一定有！”
2
夜幕降臨，陳老師整整糾結了一個下午，泉泉就像一個小精靈在她的心中盤旋，盤得她的心好慌，好痛，一種深深的自責如釘子般死死地釘在胸口，怎麼拔也拔不出來。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為什麼學生的想象力那樣貧乏？為什麼作文中見不到一絲靈氣？難道學生中就沒有像泉泉這樣充滿靈氣的腦袋嗎？往事曆曆在目，一絲愧意如同蘇醒過來的昆蟲在她心中蠕動。她打開博客，敲擊著鍵盤寫道：
多少年了，我還沒有看見學生把飄飛的紅葉想象成起舞的蝴蝶的，把美麗的噴泉想象成舞蹈的。是學生缺乏想象力嗎？不是的，是呆板的教育模式束縛了學生的思維。所謂的啟發式教學也隻是引導學生往自己早就擬好的所謂標準答案中靠攏，而答案又太霸道，缺乏商量的空間，學生看似荒誕實則有理的觀點得不到認同。一年一年車方就圓，在這野蠻打磨和簡單否定的過程中，學生的創造性被扼殺了，思維僵化了，追求知識，探求真理的強烈興趣消磨了。想象的花朵來不及綻放就已匆匆凋零。創新的翅膀折斷了，怎麼能指望他翱翔天空？這是誰的錯呢？
慚愧潮水般湧上心頭，她不安地站起來，踱到窗前，窗外明月高懸，星光燦爛。她望著神秘的夜空不由得想到了莊子，想到了哥白尼，想到了牛頓，想到了愛因斯坦。這些身在地球思想卻在遨遊太空的人，是上蒼饋贈給人類的巨大財富，他們是天才。陳老師心潮澎湃，她又回到電腦前，快速敲擊鍵盤，寫下了下麵的話：
學校的最大職能是為社會培養有用的人才，可是我們卻把培養人才片麵理解為追求升學率。為了升學率我們不惜殺雞取卵。教育培養不了天才，可違背規律的教育可以折斷天才的翅膀。
寫完這段話陳老師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然後呆呆地坐著，她感到一種無比的困惑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