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雅的曲調縈繞在山林湖泊間久久沒有消散,宛如天籟的琴音猶如春風拂麵,輕柔而又舒爽,讓人覺得清新之感似乎浸透到了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之中。
這曲結束過了良久,蘭瑾才緩緩從剛才曲調的沉醉中蘇醒,她讚歎道:“未曾想過,世上竟然有如此動聽的樂曲,看來我的閱曆還是太淺薄了。”
一陣鳥鳴振翅聲響起,原本棲息在樹上的各類飛禽紛紛散去,似乎是由於剛才的曲調它們才做此停留。
而風韌依舊在撫著自己的額頭沉思著,好像仍然沒有從剛才撥人心弦的樂曲中回過神來。不過他突然微微一皺的眉頭卻是讓兩女感到了一絲詫異。
“不知我剛才所奏之曲中,風同學是否聽出了什麼不好的地方。”
顯然,洛幽幽對於風韌突然的皺眉很是在意,她在自己的琴藝上還是非常自負的。縱使是很多宮廷中首屈一指的琴師,對上洛幽幽也僅是平分秋色。
“意境。曲調的意境上似乎存在著一縷悖論。”風韌語出驚人。
蘭瑾瞪著眼睛說道:“你懂琴嗎?竟然說這麼美的曲子中意境有問題?”
而洛幽幽卻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她甚至微微前傾一躬說道:“還望詳解。”
“憂愁。本身淡雅輕快的曲調應該是一片歡愉,然而你的曲調中,卻時不時透露出一抹惆悵。就好像是,看到春暖花開,在感受這盎然生機之時,卻也在痛惜這根本持續不了多久的美景……不,這麼說似乎還不準確……”
風韌繼續撫著自己的額頭,在飛快地思索並組織著自己的語言。
抬手製止了試圖插嘴的蘭瑾,洛幽幽饒有興趣地靜靜等待著,似乎風韌正好說到了她心坎中。
又過了片刻,風韌再次緩緩開口說道:“雖無籠中鳥之憂鬱,然則自由有限,仿佛圈養之獅虎,偶爾能夠咆哮四周,卻已失往日之盡興。亦如翱翔於九霄之上的獵鷹,短暫的振翅高飛讓它渾身舒暢,但是終究有著逃脫不了的束縛。就又好像風箏,飛得再高也擺脫不了牽製著它的細線……”
洛幽幽補充道:“無論是何等愉悅,終究還暗含著一絲悲愁。而正因為有著這縷悲愁的存在,之前的意境盡毀。你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風韌點頭說道:“差不多。在下對音律也是一知半解,剛才全是有感而發。若有冒犯,還望海涵。”
洛幽幽搖搖頭回道:“何有冒犯之說。你說的,很正確。這也是一直在勞煩我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我自己譜寫的曲調終究逃脫不了那一縷的憂愁。”
“一切,不過都是來源於自己的心境。你心中有無法忘懷之事,無論任何時候的歡快,這根心中之刺都在隱隱作痛。”風韌說到這裏,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能夠聽出曲中之意了。似乎在經曆了大喜大悲之後,他對於他人隱藏在深處的憂傷特別的敏感。
再鞠了一躬,洛幽幽說道:“今日遇到風同學,看來是我的福分。隻是不知道,可又解決之法?”
也正是這個原因,洛幽幽被困擾了很久,導致她的琴藝久久不能繼續上升。
“也許,你可以反過來想。既然那憂愁不可能躲避,那麼就更該珍惜現在的美好時光。正因為有了死亡的不可避免,我們才要盡可能更好地活下去,去享受活著之時的一分一秒。人生得意須盡歡,大概就是這樣吧。一點愚見而已。”
說出此話之時,就連風韌自己覺得似乎有些豁然開朗了。在開導洛幽幽的同時,似乎他連自己也一同指點了一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換位的思索竟然解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風韌覺得這算得上意外驚喜。
而洛幽幽聽了風韌之話後如遭雷擊,整個人呆住了片刻。她緩緩呼出了一口氣說道:“高山流水遇知音,此話不假。今日得見風同學,幽幽受益匪淺。”
“不敢當。”風韌抱拳還禮。
“我說你們,這究竟是怎麼了?”蘭瑾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沒想到風韌與洛幽幽竟然第一次見麵就如此能夠談到一塊去,顯然很是詫異。詫異的同時,似乎她心中還有著一絲小小的不悅,連她自己也說不明白。
洛幽幽將瑤琴重新抱回懷中,她淡淡一笑道:“下次,我新曲完成之時,還望風同學能夠成為第一位聽眾。當然,蘭姐姐也一塊來吧。”
見到洛幽幽已有離去之意,風韌知曉她恐怕是靈感上湧,正欲去譜寫新的樂曲,自然不會繼續挽留,任憑她遠去。
而當洛幽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後,風韌橫臂攔下蘭瑾,他突然扭頭對著遠處的樹林喝道:“那位朋友,一個人呆了這麼久,不準備出來透口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