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班會(2 / 2)

得承認,當時張渝隻聽懂了李氏自我介紹中的兩句話——第一句與最後一句,還有頭有尾的。第一句是:“mynameisliyang”,最後一句是:“thankyou”,中間的他一句也沒有聽出來。不過,這並不奇怪。這個個案,充分反映了我國20世紀90年代農村地區初、高中英語教學的狀況——廣大老師的辛勤努力,隻造就了大批聽覺與發聲器官都正常的英語聾啞人,而張渝,隻不過是其中的一個而已。不過,他們可不是英語文盲,他們能識字、斷句、做題,是正經的英語文化人。

當時,張渝看問題可沒有這麼深刻,他隻是阿q地想道:“還好還好,我還能聽出兩句來,也許其他同學一句也聽不出來呢。”無疑,這純屬自我安慰。後來張渝與李楊結為兄弟,英語水平也精進不少,但有一事他卻一直難以釋懷——他一直很想問問李楊,那一篇震驚全場的英文自我介紹到底說了些什麼。但他卻怎麼也張不開嘴,因為他怕李楊知道他當時就聽懂了兩句,這要讓李楊知道了該是多麼丟人啊,說什麼也不能讓李楊知道他的無知。

張渝被震迷糊了,恍恍惚惚地想道:“這同學英語真好,得去結交結交他。”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了徐老師叫他的名字,他隻得昏沉沉地站了起來。同學們望去,便看見一個滿臉鄉土的男生,模樣還算周正,隻是皮膚黝黑,這是下地幹活得到的太陽的恩賜。黑點兒本來也沒關係,他卻又穿著一件嶄新的白襯衣,那的確是一件好襯衣,把臉和脖子都襯得格外黑,真是黑襯白,白襯黑,相得益彰。張渝見同學們看他,緊張了,便顛三倒四地用山東話說道:

“俺叫張渝,和孔平一樣,俺也是從山東來的,是孔子的老鄉,不是不是,是孔平的老鄉。不過,今天俺是從宿舍來的,到了這個教室,在這裏就見到了恁們,恁們非常高興,高興地都有點暈菜了。不管怎麼說,今後咱們就是同學了,俺的宿舍在6號樓313,恁們常去玩,俺也會常去的…”

同學們聽張渝說得莫名其妙,便都笑了起來。張渝卻絲毫未覺,還要繼續說。顧圻看張渝不對勁,拍了他一下。張渝嚇了一跳,清醒了過來,聽見同學們都在笑,才知道自己出了洋相,臉不禁紅起來。不過這也不要緊,因為他臉黑,所以看不大出來。徐老師說:“說得不錯,以後別這麼緊張了,請坐吧。”張渝急忙坐下,鬆了一口氣,然後發覺,身上竟出了一層薄汗。

班會後,有些同學對張渝說他很幽默,令他莫名其妙。其實,這家夥根本不知道幽默是什麼東西。他本來打算,就像羅京報道新聞聯播那樣,真實而客觀地做一個自我介紹的。如果不是李楊的重擊,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暈過去的,也就不會做那樣的自我介紹了。說他幽默,就像說新聞聯播和羅京幽默一樣,都是荒謬與站不住腳的。但無論如何,張渝也享受了和孔平一樣的待遇,得了一個外號:“孔子的老鄉”,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後來,三人結拜成了兄弟,孔平為兄,張渝次之,李楊為弟。此後三年多時間裏,他們“公不離婆,秤不離砣”,一起頗幹了大大小小的不少事,在三思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關於這些,容弓悠長另尋機會分解,在此不做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