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疊嶂的白岩山中,有一個坦蕩如砥的溶蝕型平壩,這就是被譽為“小成都”的麻柳壩。壩上田園阡陌,農舍錯落有致,一條清亮的小溪呈S形穿過壩子,展現出一派秀美的田園景色。
建設大隊麻柳生產隊占了壩子大半截,楊東山事先給生產隊長打了招呼:“虧待了外侄女,我要找你說個‘柳連柳’。”生產隊長如獲聖旨,宰雞殺羊辦了幾席,各戶家長赴宴作陪,按貴賓的級別為楊婕洗塵。出工安排輕活,勞動底分定為八分,吃住安排在生活富裕的軍屬家。楊婕除享受到較好的物質生活外,還領略到淳美的山鄉風情。在楊東山造就的特殊氣氛裏,她以為生活真的在她麵前展開了太平洋般廣闊的途徑,把一切事物都看得十分美好,甚至對白岩山的自然景觀的認識也與一般知青不同,如把“愁雲慘淡”說成“雲蒸霞蔚”,把“荒草滿山”說成“綠草茵茵”,把“怪石猙獰”說成“百態千姿”……。青春的活力在全身湧動,用拚命的勞動來磨煉紅心,她不再幹輕活了,主動和男社員一起幹重活。嫩肉冒起血泡,血泡又變成老繭。有一次到公社參加知青大會,會前在“大舅”屋裏看報紙,“大舅”心疼地把她紅腫的肩膀摸了又摸,把長滿老繭的手吹了又吹,楊婕頓覺暖流通過全身,以至流出了幸福的淚水。
知青大會上,楊東山講了國際國內全省全縣大好形勢,在論述公社形勢時,激動得從麥克風後麵走到前台,手舞足蹈的說道:“全公社貧下中農戰天鬥地學大寨,奪得一個又一個的豐收年,去年糧食畝產746.5斤,隻差一篾塊就是800斤,今年建成大寨式公社棒棒都敲不脫。”
台下發出轟笑聲,楊婕左盼右顧,不知大家笑啥子。
楊東山目光中透出幾分威嚴:“可是……然而,你們有些人釣貧下中農的雞,打貧下中農的狗,罵貧下中農是農貨貨,膽子大得把楊家墳山上的風水樹都砍來燉狗肉。還有幾條爛番苕編我的順口溜,啥子‘羊兒主任不落教,吹脹尿包放空炮,農民餓得哭稀稀,他還在說形勢好’。”
男知青笑得東倒西歪,女知青都把臉背過去,這成啥子體統?楊東山聲氣越來越大:“有些人想把金鍍起就梭,沒得那麼火巴和!你們看人家楊婕,跟你們同是一塊天,同在一塊地,手上的繭巴比老貧農還厚,在生產隊吃芭蕉頭憶苦飯比農民還吃得多——莫笑!莫笑,笑啥子?”
砍風水樹的秦川指著他說:“你曉不曉得我們在笑啥子?各人的行頭耙子都不收撿到起!”
楊東山這才歪起腦殼從肩膀看到腳背,終於發現褲兒搞忘記了扣,膝頭上“日本”兩個大字分外顯目。那年頭買布要布票,掌握實權的公社幹部近水樓台先得月,將日本尿素口袋用作衣料,知青嬉曰:“有個社幹部,穿的抖抖褲,前頭是日本,後頭是尿素。”他當著男女知青的麵扣也不是不扣也不是,趕忙回到麥克風後麵宣布“現在以大隊為單位分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