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縣城再一次失敗，周彪帶起人馬又回到了清水縣。這時他才知道，軍事形勢已發生重大變化。全川“8·15”派的幾十個組織，在江北縣洛磧鎮召開黑會，製訂了攻打“反到底”派的反革命計劃，那就是集中8000人的兵力，攻占秦巴專區首府巴山城，解放川東北。“反到底”派也同時製定了保衛巴山城的計劃。
根據“洛磧黑會”的安排，周彪帶著武鬥人員乘車到了巴山城。保衛巴山城的戰鬥由川東北反到底集團軍總司令臧浪負責。201支隊的具體任務，是鎮守鎮安橋。
甘棠在橋上布置完畢，巴山城四郊都響起了排炮聲，炮彈像長了眼睛似的直飛城內據點，在水泥工事上爆炸開來，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城內的集團軍炮火也不示弱，成群的炮彈向對方炮兵陣地飛去，爆起一團團黃色煙柱。自文化大革命開始以來，川東北規模最大廝殺最慘烈的武鬥在巴山城打響了。
“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機槍”。殺過人流過血見過大陣仗的201支隊的武士們，並不把炮彈當回事，而是饒有興趣地欣賞著隻能在戰鬥故事片中才能見到的戰爭奇觀。
“有什麼好看的，快進來，小心出事。”甘棠從民房中探出頭來，向看熱鬧的同伴招呼道。
炮聲漸漸稀疏，甘棠意識到大戰馬上就要開始，吼一聲“上”，第一個衝出民房。當他們進入橋北頭時，橋那頭的“8·15”聯軍敢死隊已在機槍的掩護下衝上橋麵，蘑菇狀的鋼盔閃閃發光。
黑牡丹邊向沙袋上架機槍邊扣板機，射出了第一串子彈，這時，所有知青都衝到橋上。“8·15”聯軍決心首先拿下巴山城的門戶，在橋南陣地上配置了“三七”高射炮、高射機槍、輕重機槍，以絕對的優勢壓倒了橋北頭的火力，在201支隊麵前織起了一道死亡之網。敢死隊員們端著衝鋒槍掃射著，顧不得不斷倒下的兄弟夥，一股勁的衝到大橋中間。甘棠在若幹次武鬥中，從未見過這樣的亡命之徒。當她的眼睛掃在衝鋒槍上的時候，才猛然想到了自己的優勢。她叫聲上刺刀，當對方衝過來時，一片寒光閃閃的刺刀迎了上去，衝鋒槍失去了威力。
全城槍聲大作，唯獨武鬥最激烈的鎮安橋上沒有槍聲，雙方豁出性命扭打成一團。甘棠用匕首插進一個敢死隊員的心髒，忽聞有人叫“棠姐小心”，她一縮身就地一滾，把舉著衝鋒槍向她腦後砸來的大漢絆倒，大漢翻過身來騎在她身上，擰著辮子在地上撞。已受傷倒地的雪曼坐起來，拾起地上的鋼盔向大漢砸來，大漢負痛鬆手，甘棠趁機朝他背心紮了一刀。這時，她聽到背後“哇——”的一聲慘叫，扭頭看見欄杆邊一個敢死隊員舉著一個女知青正要往河裏扔，要救也來不及了。哪知腳邊一聲槍響，雪曼已用槍把那人打倒，掉到欄杆上的女知青掉到橋上。倒在地上的一個知青見一個敢死隊員從他身邊跑向街壘，順手抓住他的褲腳把他絆倒，甘棠抬手一槍，把他打倒。
驚天地泣鬼神的肉搏聲將近尾聲，甘棠拿半自動步槍當拐仗撐著身體環顧左右，大橋上倒下好大一片人，沒死的還在地上翻滾，相互用手抓扯，而立著的人已經不多了。有3個敢死隊員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體，踉蹌著向無聲的街壘撲去，黑牡丹的機槍響了。
201支隊撤回住地不一會，集團軍指揮車和救護車開進巴二中，臧浪從車上跳下來，稱讚鎮安橋保衛戰堵死了敵人入城的通道，打得英勇頑強。甘棠簡要報告戰況，說201支隊的戰友們不是死就是受傷，隻有守街壘未參加肉搏的黑牡丹身體完好。臧浪聽了肅然起敬，啊！你們為保衛“川東北紅色堡壘”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我代表集團軍向你們致敬。他回頭向衛生隊長吼道：愣起幹什麼？快把受傷的同誌抬上救護車。望著知青遺體，臧浪動情地說，他們的英靈與巴山同在，與日月共存，巴山人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等消滅了敵人，我要親自為他們撰寫祭文，讓他們的造反精神在集團軍中發揚光大！他對著鎮安橋方向默默致哀後，驅車向鳳翎山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