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坡挖板土，每人一行向前挖，挖完一行再換一行。開始也沒注意，胡明山這個色鬼怎麼就排到了餘碧蘭身邊，不時斜過頭去色迷迷地向她張望，因為胡明山自己放出“和餘知青好上了”的消息，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但又看見他與餘知青品排起挖地，並不時向她張望，以致相信是真的，都把目光掃了過去，在心裏破解著這個“？”號。
餘碧蘭費力地勞動著，這種山地死黃泥堅硬板結，很不好挖，好在手上的繭子重疊成一層角質而失去觸覺神經，挖地手也不再疼痛。開始，她並未意識到胡明山的目的，但忽然發現社員們的目光有些奇異，就知道此人不懷好意了。在心裏暗自把他比著敵人，用力挖下去的同時，意念著“挖死色鬼胡明山”，由此引發開來，變成“挖死潑婦”、“挖死後娘”。
一行地挖完了，挖下一行時，胡明山企圖要來排起，正在此時，隊長娘子衝過來指著胡明山大罵道：“你這個爛行頭滾遠些，天鵝肉不是你吃的！”一把拖開胡明山，與餘碧蘭並排挖了起來。
以前歇氣時，餘碧蘭都放開歌喉，為社員們放聲歌唱，這幾乎成了固定的節目。
今天，隊長一看鬧鍾，時間到了，就招呼歇氣，社員們一下子坐了下來，等著餘知青唱歌。等了一會兒，等不到餘知青開唱，紛紛要求她唱歌。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實在唱不出來，你們各人擺龍門陣消磨時間吧。”
歇氣時間終了，社員又開始挖地，胡明山厚著臉皮排了過來。貧協主席大怒，一鋤腦殼打在他的膝蓋上，大罵道：“龜兒爛行頭，難道你忘記了當過強奸犯？快滾開些。”
勞動一天，餘碧蘭很累了。把中午吃剩的包穀羹燒熱，就著社員送的鹹菜吃了，洗腳上床，沒心思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鑽進被窩睡覺。想到發生在地上的一幕就氣惱，怎麼也安定不下來。接著又想起最近遇到的一連串倒楣事，翻來覆去總是雲裏霧裏不能入睡。
漸漸地，餘碧蘭消瘦了，有時雞叫三遍才能朦朧入睡。這種日子何時是盡頭啊，餘碧蘭的精神快要崩潰了。
每年的春天，華鎣山積雪消融，萬物發芽，一片美麗動人的春之景在餘碧蘭心中蕩漾開來，那是她一年之中最興奮的日子。而今，又開始下雪了，雪夜最難過，北風拍打著窗門啪啪著響，寒流在山野席卷開來，呼嘯的風聲有如餓狼哀嚎，餘碧蘭感到無限的恐懼與孤獨，這不是“玉花飛半夜，翠浪舞明年”的憧憬，而是“亂山殘雪夜，孤獨異鄉人”的悲涼，直到天亮也未能入眠。
同樣是這種美景，卻怎麼也撥不動餘碧蘭麻木的心弦。
她覺得是病了，去找大隊赤腳醫生診療。赤腳醫生脈都不摸，當即就下了“抑鬱症”的結論。說這種病是心病，治病要治心。治心的唯一辦法，是不要悲觀，排除煩惱，凡事想開些，多與人交往，讓自己安定下來。不然的話，往深處發展的結果很難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