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了閉眼，不想讓這個活了近前年的人精看出我的異常，笑容浮上臉龐：“前輩是跟晚輩開玩笑吧。以前輩的睿智，怎麼可能不明白呢。王上如今被挽姬所惑，聽不進前輩的逆耳忠言。那麼……如果挽姬，再也不能蠱惑王上了呢？公良家近億年的忠臣，王上怎麼可能繼續聽不進前輩勸阻？”
他眼底滑過一絲了然：“既然如此，冷月閣又希望我公良家做些什麼？”
我看了看他臉上的古井無波：“挽姬一旦身死，其黨羽必定會在次天各地掀起大亂。屆時就需要公良家的羽軍圍住王城，逼進宮去，封鎖消息。接著派其餘兵力連同冷月閣兵力，迅速鎮壓各地反賊，一舉將挽姬一黨鏟除。”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又開始不做表態。我心裏惱怒，卻又隻得靜靜杵在原地等候。許久才見他幾不可見地抬了抬眼皮子：“此事，宮主有幾分把握？”
我背在身後的左手指甲狠狠刺進肉裏，咬牙切齒地說出四個字：“九分。”
可是這老狐狸卻繼續賣關子：“九分把握？如若果真如此，老夫當然不可拒絕。隻是……閣主這樣聰明的人，不會不知道這次冷月閣占的便宜，未免有些太大了。我公良家在次天四處征戰，冷月閣，隻需要殺一個人麼？這成果，還要兩家平分。老夫不是不想為冰族，為王室多出一些力。隻是近年來公良家已日漸衰弱。如今出動如此多的羽軍，我公良家，怕也就不剩多少好兒郎了。老夫身為族長，自然得為宗族的將來考慮，為宗族的利益打算啊……”
說完還一臉擔憂與沉重地看著我，一副為宗族考慮的樣子。
你若真為宗族，就該早早讓了族長之位給濮澈。我心裏嘀咕，嘴上卻說出冷月閣的最大秘密之一：“族長莫不是聽錯了？在下隻是希望羽軍協助，可從來沒有說過所有的兵力都要由公良家所出。”
“難道……”他再不複剛開始的古井無波，不自知之間，眸色暗了又暗。
冷月閣雖然身為江湖門派，勢力僅次於王室，位列次天第二。可是所有人都懂得一個太過純粹的殺手組織不足以威脅王室。因為它沒有兵力，就算再多優秀的殺手也隻能威脅個體，無法真正動搖冰族政體。所以各勢力的主人為了自己項上人頭著想，又礙於冷月閣有月神庇護，月神殿根本無法攻破，所以樂得稱其為一個次天第二，畢竟隻是虛名而已。【一度】的靈氣再濃鬱，拿不到還不如不去惹事。
億萬年來冷月閣與王室就這樣維持微妙的平衡。然而我剛才所說的正是打破這平衡的禍水。冷月閣，其實是一直秘密擁有大量軍隊的。
我是在賭，賭我的判斷，賭公良家其實已經完全與王室鬧翻。若是判斷錯了，那麼依這隻老狐狸的性子，他必定會選擇穩妥的方法來保住公良家的地位：將這個秘密告訴王上，他就會是功臣，依舊可以讓公良家地位得保。
這個條件，要麼就是換來一個忠實的盟友以及濮澈幾百年的陪伴，要麼……就是換來前所未有的孤立與強敵。還有……王室的不容。
我想我大約是瘋了，我還有無數的籌碼可以教眼前這隻老狐狸答應與我合作。隻是……隻是這個籌碼更快一點點而已。隻是不能容忍自己看著他開始痛苦而無能為力，隻是不能容忍眼看就要有理由讓他陪伴我幾百年卻還要等待，還要裝作我不在意，我不著急。我做不到，靈穴已經在胸口拚命地叫囂，拚命告訴我，我希望可以在這樣殘酷的一條路上有他的陪伴，每天看他一眼也好，也好……
會成功麼，會成功麼？遇到有關他，我便根本不能冷靜。怎麼辦？若是失敗，豈不是會成為敵人嗎？怎麼辦，怎麼辦。靈穴緊張地異動著，血液似乎被靈穴帶動著急劇地湧向胸前，阻塞的奇怪感覺弄的我幾欲站立不穩。
不被人察覺地退後一步，靠在連鳶身上借力。絕不能讓這老狐狸看出異樣，絕不！不然的話，濮澈恐怕……
垂下眼瞼，睫毛幽密而黑長，遮住眼中的異樣。靜靜等待最後的結局，不，似乎更像是審判，等待老天審判，我還有沒有資格，讓他相隨百年。
“宮主說笑了，老夫還沒有老到聽不清話的程度。我公良家效忠王室已經數百億年了，自當竭盡全力，死而後已。宮主請回，明日，老夫便派不肖子濮澈親自前往冷月閣細細商議大計。這事，馬虎不得。”他說得嚴肅認真，叫我都忍不住以為他真是王室的忠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