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尋隱者不遇(1 / 3)

正在猶豫不決,珊瑚為我們解決了難題,她繞到靠窗的桌子坐下,與侍者交談幾句後擰亮頭頂上的酒吧燈,從包裏取出一本書看起來。

“大老遠跑到這裏看書?不會吧!”前妻喃喃道。

我調侃道:“與你陰暗委瑣的想法完全相反,是不是很失望?”

“哼,急什麼?她在等人,奸夫馬上就會出現。”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雖這麼說,心裏也沒底。

咖啡廳附近沒有提供掩護的商鋪,兩人隻好坐到街邊擦鞋匠麵前讓他慢慢擦,恨不得連鞋底都擦得賊亮。二十分鍾過去了,珊瑚還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坐著看書,桌上始終擺著一杯咖啡。

“看來……看來…….”前妻心有不甘道,“她真的隻是看書。”

我心一動,將她拉到隱蔽處,撥通珊瑚的手機。

“珊瑚,還在圖書館嗎?”我問。

她徐徐道:“那邊早關門了,我找了個清靜的地方仔細研究一個問題。”

我衝前妻吐吐舌頭,繼續問道:“關於建文帝?”

“不,是明朝萬曆年間蘇州名醫蔡依同所著的一本中醫典籍,其中提到萬日如的名字。”

“哦,萬日如並未留在白雲山,而是回了蘇州?”我不覺提高聲音,前妻急得直捂我的嘴,怕被珊瑚察覺。

“不排除這個可能,具體情況回去再說…….你在醫院嗎?”

“啊…….我們正在回去的路上。”

“好,待會兒見。”

放下電話我勝利地瞟了瞟前妻,她如鬥敗的公雞低頭不語,兩人躲在暗處瞅著珊瑚走出咖啡廳,坐上出租車遠去,不約而同歎了口氣,又不約而同笑起來。

“你笑什麼?”我問。

“你又笑什麼?”她反問。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大概隻有我們倆個笨蛋才沒事找事跟蹤人家。”

“我的想法與你不同,我覺得我們被耍了,”前妻尋思道,“圖書館離這邊有六七條街距離,其中咖啡廳、茶座少說也有上百家,她舍近求遠煞有其事跑過來,是懷舊呢還是因為發現被跟蹤有意擺我們一道?依我看,她八成是監視我們把金羅漢存在哪家銀行!”

“你竟會這麼想?”我很吃驚,還想說下去,她已招手叫了輛出租,當著司機不好再談論了。

接下來兩天我東奔西走將保險箱業務辦妥,調查方麵卻鮮有進展,珊瑚查到萬日如旁係家譜,至抗日戰爭時期軋然而止,附注說整個家族遷往南京,可能死於日本人的“南京大屠殺”。穆林聽古玩商回憶解放前曾有自稱是萬家後代的人典當珠寶,家境潦倒落魄,後來再無音信。

正當我們以為調查已至絕境時,貢浩從檔案館傳來好消息:他找到了萬日如的後代萬澤城!

在此之前貢浩已調閱了蘇州市衛生係統三百六十多名姓萬的醫生,萬澤城是行政人員,本不屬排查範圍,可貢浩見朋友辛辛苦苦分檢出來了,看都不看就扔到一邊有點過意不去,遂隨手翻了兩頁,誰知竟翻出一條重大線索。

檔案裏有萬澤城在文革期間寫的思想彙報,文中以懺悔的語氣追溯了爺爺那一輩開藥鋪剝削窮苦人民的經過,解放後“公私合營”期間父親曾想不通國家政策,不願將祖宗留下的產業並入國營,消極抵抗,但是到了他這一代,毅然放棄陳腐守舊的中醫技術,投身到轟轟烈烈的革命浪潮中…….

萬澤城的爺爺叫萬吟峰,父親叫萬芳崇,對照珊瑚查到萬家旁係家譜,裏麵提到萬家嫡傳子孫必須按照“木本水日,吟芳澤道”命名。

至此可認定萬澤城是萬日如的後代。

隻是連爺爺都列入譴責範圍的先進分子,有無膽量收藏金羅漢?會不會在革命浪潮中凜然獻出祖傳寶貝?我表示嚴重懷疑。

張誌誠說這倒不至於,在那個瘋狂的年代寫這種東西、說這種話純粹為了生存,因為曆史問題你若不主動交待而被別人揭發,性質就不一樣了。

“萬澤城現已退休,”貢浩照著紙條念道,“家住鳳凰街百寺巷九號,102室。”

“我就是萬澤城。”一個花白頭發的清瘦老人蹲在地上伺弄著花草,有口無心答道。

珊瑚掏出學生證亮了亮,道:“萬先生,我們是鄭和下西洋曆史課題組,這次來向您請教幾個問題…….根據記載,您的祖先萬日如曾跟隨鄭和參加過遠航。”

“那又怎麼樣?”萬澤城手裏忙個不停,漫不經心道,“幾百年前的事,到現在誰說得清?有就是無,無就是有,隨便編唄。”

“可是金羅漢呢?好端端一件國寶總不能說沒有就沒有吧?”穆林冷不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