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浩讚道:“好一付帝王氣度,應當是建文帝親筆所書。”說著掏出相機拍個不停。
前妻裝好魚餌,學著畫中漁翁的模樣,盤膝坐在石凳上垂釣。噴香的牛肉很快使各種各樣的小魚紛擁而至,團團圍住魚餌你一口我一口啄起來,沒等前妻提鉤魚餌已被瓜分一空,她氣得連連跺腳。
穆林三下五除二脫得隻剩下褲衩,舒展四肢準備表演跳水。
“且慢!”珊瑚阻止住他,蹲到溪邊看了會兒,將火銃槍口浸入水中。
穆林急道:“不行,這樣火藥容易受潮…….”
話未說完,溪裏的小魚前赴後繼往槍管裏鑽,短短幾秒鍾工夫就鑽進去十多條,穆林和前妻看得目瞪口呆,大呼怪異。
珊瑚提起槍管將小魚倒在草叢裏,指著它們道:
“這叫‘鑽洞魚’,是熱帶雨林中比食人魚還恐怖的魚類,‘鑽洞魚’有洞必鑽,在水裏遇到遊泳的人或其它大魚,會順著鼻孔或嘴巴鑽入,你們瞧它身上的倒刺,隻能順進不能逆出,而且它速度很快,一旦鑽進體內除非動手術,否則很難取出來。”
穆林飛快地穿回衣服,鬱悶地說:“我是不是惹惱龍王爺了,怎麼害人的魚都跟我過不去?”
“鑽洞魚”令前妻釣魚的興致大減,貢浩又連連催促,我們遂離開涼亭直奔雪頂峰深處。
走過一片崎嶇不平的石窪地,蒼鬆翠柏間有個精致小巧的涼亭,亭子中間擺放著石桌,石凳,估計是建文帝讀書、練字的書閣。再走幾步看到山崖中段有一泉眼,清泉沿著山壁汩汩而下,流入一方形石竅,我們掬泉而飲,入口冰涼甘甜,而泉水不溢不虧,始終與石竅邊緣平齊。
可以想象當年的建文帝,或在溪水邊怡然垂釣,或在涼亭裏奮筆揮毫,每當夕陽西下,暮靄沉沉下踏著草地信步而行,欣欣然天地蒼穹,悠悠乎山水之間,人生至此豈不快哉?何必在意於帝位更迭,江山被顛?
翻開那段曆史,從建文帝1402年逃出南京城到1435年進入七沙山,短短三十多年內九五之尊的金龍寶座已換了四個主人。1424年,明成祖朱棣死於征途中的榆木川;1425年,明仁宗朱高熾死於欽安殿;1435年,明宣宗朱瞻基死於乾清宮,繼位者是明英宗朱祁鎮,也就是那位“土木之變”中被瓦剌軍生擒的活寶。
由此可見皇帝並不好當,而忘情於江海的建文帝清心寡欲,一心向佛,居然得以高壽,不能不說是造化弄人。
爬過幾十米寬的緩坡進入一道狹窄的峽穀,不遠處山勢陡然一拐,眼前出現一個宏大氣派的山穹。
山穹縱深百米以上,最高處達二十多米,穹頂半拱形,兩側幾近與山坡相接,巧妙地掩蓋住其真貌,地麵修砌得光滑平整,中間是一道直達深處的漢白玉石階,上麵雕滿了張牙舞爪的飛龍,台階盡頭,赫然屹立著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穆林激動得喘不過氣來,語無倫次:“宮殿……傳說中的宮殿……建文帝的宮殿!”
梵蘿莎說得沒錯,深山之中確實隱藏著宮殿,它正是建文帝飄泊半生之後走向生命終點的歸宿。
踏上漢白玉台階向前,依次經過石橋、石踏道、鵲台,空間雖小,布局卻嚴格按照皇城等級一絲不苟,台階和欄板上雕刻的龍紋、牡丹紋也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走近宮殿,見殿門正中上方以瘦金體寫著三個字:圓明殿
珊瑚默念了兩遍,道:“明即明朝,圓是取功德圓滿之意,大概建文帝自認是一位窺得天道,功德圓滿的皇帝。”
前妻道:“不管後人怎麼評價,隻要他對自己的人生選擇滿意,認識到放棄也是一種幸福,這就足夠了。”
穆林不願耽擱,急吼吼叫大家進去。我說虧你還是盜墓高手,難道不知道結果並不要緊,享受過程才是最重要的?他曬笑道你們都怎麼了,要不成了詩人,要不成了哲學家,貢浩,你想當什麼?
貢浩幹巴巴說我什麼都不想,隻求你把臭嘴閉上。
大殿正門一推便開,門楹上的灰塵撲撲而下,穆林擔心其中有迷藥之類成分,緊張地連退幾步,珊瑚說能闖過重重關隘來到此地,說明非尋常之輩,鍾仁約再耍小聰明就有失大家風範了。
出乎大家意料,大殿裏空曠而冷清,裏麵已經衰朽不堪,牆磚開始風化剝落,露出絨絨的磚芯,門窗上朱紅色的漆皮褪色發白,木頭發出陰冷潮濕的氣息。沒有想象中的龍椅龍座、銅足香爐、細料金磚,唯獨大殿正中矗立著一尊十三層漢白玉寶塔,正麵以鎦金鐫刻有一行大字:
滄海珠禪師之塔
下麵並無通常應有的朝代和紀年,珊瑚解釋說滄海禪師是建文帝遁入空門的法號,珠即俗家姓氏,暗通“朱”。明朝時期僧人死後不建墓,而是入塔安葬,建文帝也遵循這個慣例。
寶塔上每一層都鑄有金佛裝飾其間,第五層寫著八字偈語:覺者為佛,明心見性。
穆林繞到寶塔背後,突然發出驚喜的叫聲:
“金羅漢!”
我們紛紛跑過去,果然在塔背後中間位置,鏤空端放著一尊金光燦燦的金羅漢,其色澤、光潔程度、做工精細,與正麵那些鍍金佛像有天壤之別。
貢浩大步上前伸手欲拿,被珊瑚和穆林齊聲喝住,接著又回到寶塔前,珊瑚沉吟片刻道:“黃非,張老板讓你保管金羅漢,你先向墓塔跪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