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對峙了幾分鍾,我突然衝上前連踢十六腳,這叫“開門揖盜”,是試探對手實力的過場,莎娜妹沉著地一一化解並反攻四五招,兩人一觸即分,繼續對峙。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試探的結果讓我心中大定。首先她沒有受過專業或係統訓練,純粹野路子出身;其次她雖然力大勢沉,卻無內力底子,不懂得用巧勁;最後一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她隻會自由搏擊,不知尋找對方招數上的破綻。
雙方遊走兩圈,我故意絆了一下,身體微微失去平衡,她迅速出招,雙拳直奔中路。我出拳與她正麵相擊,身體一震退了半步,她得勢不饒人,連續出重拳,我依靠靈活的步伐盡力躲閃,避免與她硬碰硬。她一見索性大開大闔把我往牆角處逼,我連退四步,突然間吐氣發力,一掌將她的雙拳分卸到兩邊,飛撲過去將她撞倒在地,全身壓在她身上,單手扣住她咽喉。
一時間我真打算劫持她逃出去,轉念一想莎娜妹隻是個小嘍羅,殘暴凶惡、殺人如麻的海盜們恐怕不會因為她而犧牲整個海島的秘密,因此話到嘴邊卻變成:
“服不服?”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道:“不服,但我認輸。”
我一躍而起,站到她身前道:“認輸就好,希望你遵守許下的諾言。”
她閉上眼休息了會兒,一言不發將我送回囚禁的地方。
也許活動了筋骨,夜裏睡得很踏實,早上七點多鍾莎娜妹我們帶到飯廳。飯廳很大,有四五十個座位,第一排坐著四個中年男子,清一色大胡須,衣服襤褸,湊在一起小聲說話;右側是三個金發碧眼的老外,滿臉落寞;他們身後坐著一對年輕的南美夫婦,緊緊挨在一起象在相互安慰。不消說,這些人與我們一樣,都是苦命的人質。
坐下來沒說上幾句話,又進來四個人,為首的竟是老冤家----克裏斯蒂教授,後麵跟著三名忍者。他也很驚訝,嘴唇蠕動一下,飛快地瞥了瞥門口的海盜,徑直坐到我們前麵一排。
穆林用腳踢他的椅子,嘲諷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教授先生,我們又見麵了,這是你唯一一次沒有偷襲,而是從正麵亮相的見麵。”
珊瑚衝他連連使眼色,然而已經遲了,莎娜妹快步過來道:“你們認識?”
穆林意識到犯了錯誤,聳聳肩道:“他是我們的仇人。”
“那也不行,” 莎娜妹語氣強硬地說,“你們必須分開。”說著指示克裏斯蒂等人移到前麵第二排。
一位腰粗如水桶的老婦人推來兩個食品筐,每人分到兩隻麵包,一瓶水,麵包製做得非常粗糙,而且有股怪味,前妻咬了兩口就賭氣扔在一邊,我勸她盡量吃一點,她甩脾氣說我減肥,你管得著嗎?
吃完後沒有人隨便離座,等海盜一聲令下才列隊回到自己房間。中餐和晚餐時莎娜妹沒有出現,大概又出海尋找獵物去了,監視者換了新麵孔,還是麵包和水,真應了水滸裏那句話,“嘴裏淡出鳥來”。和穆林、珊瑚聊了會兒,都對目前的處境束手無策,隻能祈禱張誌誠的手機早日開通。
晚上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錨形石鑰,莎娜妹突然打開門叫我出去。我精神一振,暗想悶了一天簡直憋得要發瘋,正好再活動活動筋骨。
她把我領到昨天的健身房,脫掉外衣,裏麵是一身緊身功夫衫,束上衣袖道:“我反複揣摩過,以我的真實水平不至於幾個回合就被打倒,主要是策略不對,上了你的當,今天再比一場,約定和昨天一樣。”
我笑道:“那我昨天豈不是白打了?”
她認真地說:“我會補償的。”說著邁了兩步站到我對麵,擺開架勢。
交手的經過與昨晚差不多,雖然她悟出我擅長使用四兩撥千斤的技巧,每次進攻都不敢將力道用足,然而終究沒想通其中的武學原理,不出十個回合我一腳踹在她胸口,再次將她打倒在地。
她躺在地毯上出了會兒神,坦然認輸,然後起身從牆邊袋子裏取出兩隻漢堡包和一盒果汁遞給來,我肚裏寡淡得有如千萬隻蟲子在撓癢癢,當下毫不客氣大快朵頤,她也不說話,盤膝坐在對麵看我吃。
填飽肚子,我好奇地問漢堡包從何而來,難道海盜們也能象平常人一樣上岸購物?
島上的飯店,她說,這個海島與印尼成千上萬個島嶼一樣,都生活著普通居民,他們捕魚、種植橡膠或從事海產養殖,隻有極少數人真正參與劫持行動,但海盜們確實拉動了全島的經濟,並形成一套完整的產業鏈,有專門看守人質的,有為人質提供食物的,還有以捕漁為名替海盜望風和尋找目標的,很多人因此而暴富。政府軍上島圍剿時海盜們就放下武器成為漁民,誰也無奈何他們。
你呢?你是華人,怎麼混到他們當中?我壯著膽子問。
她沉默了很久,淡淡說我送你回去。
第三天早上穆林問莎娜妹有無聯係上張誌誠,她搖搖頭,簡潔地說“沒有”,大家的心涼了一半。
中午又換了三個海盜,一直坐在第一排的四個大胡子卻不見了,珊瑚向老外打聽,說是家人付不出贖金,被撕了票。大家聽了皆默然不語,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
克裏斯蒂乘機坐到我們後麵,低聲說:“我們必須合作,否則誰也逃不掉。”
“怎麼合作?你熟悉這裏的地形?”我問。
他含糊其詞道:“稍稍知道一點,但需要大家配合。”
珊瑚道:“你把具體方案寫下來交給我們。”
克裏斯蒂點點頭。
晚上他果然塞給珊瑚一個紙條,我則惦記著漢堡包,無心再碰難以下咽的麵包,經過兩天折磨前妻已認了命,反而勸我多吃一點。出乎意料的是當晚莎娜妹沒有出現,我饑腸轆轆地等到半夜,在夢中狂吃了十隻漢堡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