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鏡心的最後一句話,聶曦心頭驀地一空。

在幻境之中,她的記憶截止到帝梧桐擋在自己身前,並做出了那番好似預言一樣的話;但實際上在那之後,她也並非完全人事不知,對外界毫無所覺。

陷入夢魘之中,無法掙脫的時候,她隱約感受到有人將自己溫柔地攬住,輕輕拭去她的眼淚,撫平她的驚慌與不安。

聶曦絕不會錯認,那時在耳畔響起的、低沉沙啞的安慰,分明就是陸夙的聲音。

她迫不及待地想向鏡心詢問這件事情,但是後者卻明顯是一副對此興趣缺缺的模樣。

或許是想到可能以後再也不會有和陸夙相聚的機會了,所以也感到有些惆悵吧?她想。

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竟是與劍靈有點微妙的相似。

明明之前還在幻境之中看到了那樣的情景。

“愣在那兒幹什麼?閑著沒事的話,去把那隻傻鳥找回來。”鏡心的聲音將聶曦猛地從思緒中拉回現實,“這幾天它過得可是格外滋潤,整天在皇宮中胡吃海喝。你去替我警告它,要是有朝一日胖得飛不起來,就直接自己躺進鍋裏算了!”

“長痕本來就是雷火雙屬性,怎麼可能會怕火?”回過神來,聶曦哭笑不得地搖頭。

聚散本無常,罷了。一切隨緣吧。

這樣想著,她將男人的事情暫且拋開,出門找長痕去了。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處,劍靈臉上若無其事的表情悄然斂去,目光中流露出幾許複雜神色。

他心中清楚,自打從厲都峰上下來,經曆過雲水國的這一遭後,聶曦漸漸習慣了有自己在她的身邊,甚至對他形成了某種心理上的依賴。

但是在虞山上的那一日之後,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讓這段二人之旅在清寧宗正式劃下句點。

如此一來,這種依賴就必須被逐步減輕,直至最終斷絕。

事實上,若不是聶曦提到了那一天的事情,他原本是不想出來的。

但是比起避而不見,他更不希望聽見聶曦究竟看到了什麼。

那是一個他想要知道、卻隱約能預料得到還不如不知道的答案。

從兩人相見時的第一眼起,他就發現,他與她之間存在著一種天然的、彼此敵對的立場關係,就好似在萬年前,麵對帝梧桐時的感覺一樣。

而現在他也差不多能夠確認,在麵對自己的時候,她也會產生類似的感應。

明白這一點,對於他來說已經足夠。

既然他的身份,他的回歸,乃至他本身,都會對她形成威脅,那麼兩個人還是分開的好。

長痛不如短痛。那份陌生、卻令他流連眷戀的情思,也該是斬斷的時候了。

想到這裏,鏡心垂下眼簾,勾起的嘴角帶著三分自嘲。

堂堂唯我道尊,居然也會有這樣打退堂鼓的時候。

聶曦習慣了他在身邊,對他產生了依賴,他又何嚐不是?

不知不覺間,那個少女,竟已是成了他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