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獲逃回之後,仔細一想,與諸葛亮正麵作戰風險太大,不如以逸待勞。目前正值炎夏,蜀兵遠來,勞頓不堪,如果己方憑借瀘水之險,堅守不出,諸葛亮豈能長久?孟獲的這一番想法,確實是迎戰來犯之敵的妙策。
孟獲當即命令全線退防至瀘水南岸,所有船隻也一並聚攏在南岸。同時,在岸邊築起土城,深溝高壘。有依山傍崖之地,建起敵樓,多設弓弩炮石,隻擬死守,決不與諸葛亮正麵作戰,且看他如何擒拿自己?
諸葛亮大軍揮進,卻被阻於瀘水北岸,無船可渡。正好馬岱受劉禪差遣,押送解暑藥及糧草來到。
諸葛亮對馬岱說:“現在孟獲拒住瀘水,無路可渡。我想先斷其糧道。離此處一百五十裏為瀘水下流沙口,此處水流緩慢,可以紮筏而渡。你率領本部三千人馬,渡過瀘水,直入蠻洞,斷其糧草,然後伺機鼓動董荼奴、阿會喃兩個洞主,令其內亂。”
馬岱領命而去。到了沙口,驅兵渡水。士兵見河水很淺,紛紛棄筏,裸衣而過。不料全都口鼻出血而死。馬岱大驚,急報諸葛亮。
諸葛亮找來土人向導詢問。這才知道,酷暑之際,毒聚於瀘水。日間太陽高照,毒氣蒸發,渡水者沾之必死。如果要渡河,要等到晚間河水變冷,毒氣不起,就不會有事了。
諸葛亮令馬岱依次行事,果然順利渡河,截了孟獲糧草。
再說孟獲,以為有瀘水之險毒,諸葛亮必然束手無策,也就高枕無憂,每日隻是飲酒作樂,不理軍務。
有一酋長提醒說:“沙口水淺,不可不防。如果蜀兵從此而過,就麻煩了。”
孟獲大笑道:“你是本地土人,怎麼不知道瀘水的厲害?我正是要蜀兵從此處渡河。隻要他們渡河,必然中毒而亡,還要擔心什麼?”
酋長又說:“倘若有土人告知蜀兵夜渡之法,又該如何?”
孟獲又大笑道:“我境內之人,怎麼肯向著境外之人呢?你們不要多疑了。”
孟獲在這裏,表現出的是一種典型的內群體偏見。
人是群居性動物。我們會將自己歸入某一個或某幾個特定的群體。群體給單獨的自我帶來一個集體的概念——我們。“我們”和“他們”顯然是不一樣的。“我們”比“他們”更聰明,更強壯,更熟悉自己。這樣的看法就是“內群體偏見”。
孟獲認為當地的土人都是和自己同屬一個群體的,當然也會將蜀軍視為敵對的群體而加以排斥。所以,土人是不可能偏向於諸葛亮一方,而將夜渡瀘水的秘密泄露給他們的。
孟獲的看法並非全無道理。但他顯然不知道,在一個群體的內部,還存在著許多個子群體。
比如,我們一般把瑞士人看成一個同質的群體,但瑞士人卻在內部將自己分為講法語的瑞士人、講德語的瑞士人和講意大利語的瑞士人。而這些子群體之間的區別還是挺大的。又比如,很多盎格魯血統的美國人往往把“拉丁美洲人”混為一談。但其實這個群體還可以細分為墨西哥裔美國人、古巴裔美國人和波多黎各裔美國人。
在孟獲的整個南蠻群體中,也因為社會地位的不同而劃分為許多個不同的階層(子群體)。像孟獲這樣高高在上的野蠻統治者,其實也很難獲得被壓迫於下的草根階層的高度認可。當外敵來侵的時候,由於孟獲事先並未廣泛地宣揚群體偏見,很多草根土人並不會意識到這是入侵之敵。更為甚者,很多飽受欺壓的土人甚至會希望所謂的外敵好好教訓一下孟獲這樣作威作福的統治者。
所以,當諸葛亮一方和顏悅色地問訊於土人時,土人的知無不言也就不足為奇了。
馬岱劫糧後,引兵再攻。孟獲派董荼奴迎敵。馬岱知道諸葛亮此前曾有過放其生路的恩惠,就以此指責董荼奴忘恩負義。
董荼奴其實還正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雖然在孟獲重壓之下不得不引兵來敵,但馬岱的指責令他無心戀戰,匆匆退卻。
孟獲得知後,要將董荼奴斬首。幸虧其他酋長洞主求情,董荼奴才免於一死,但還是被狠狠打了一百大棍。董荼奴權衡一番,和其他對孟獲早有怨言的人一起,趁孟獲醉酒,將其擒下,押送諸葛亮大帳。是為二擒孟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