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離開故土,就會有三個重要的問題終身相隨:離別的相思、易逝的青春、可疑的收獲。
《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麵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
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
注釋:
棄捐:丟開。
道:說。
南北朝時,梁代的昭明太子蕭統,富貴優遊,愛好文學。他組建了一個編書團隊,把前代有思想、有文采的詩歌文章編選出來,形成一個總集留給世人,這部總集就是《昭明文選》。在編選的過程中,他們遇到了一個難題:有十九首古詩,沒有題目,沒有作者,沒有年代,但都是五言詩,風格相似,回味悠長。於是蕭統將其收錄在《文選》中,後人就稱之為“古詩十九首”。這些古詩中,多次提到了東漢首都洛陽城。又因為一般認為成熟的五言詩在東漢末年才形成,所以這十九首古詩,也被普遍認為是東漢末年的作品。
東漢末年是一個怎樣的世道呢?從劉邦建國到三國鼎立,四百多年的大漢帝國走到了盡頭。一個朝代到了末期,總會呈現出亡國的征兆。清朝曾國藩說亡國有前兆:第一,無論何事,黑白混淆;第二,君子越來越謙虛,小人越來越猖狂。每個盛世各有各的不同,而每個末世總是相似的。
東漢後期,從漢和帝開始,皇帝一般都是幼年繼位。他們年幼無知,勢單力薄,所以國家大權往往被外戚(母後的娘家人)、宦官(太監)、軍閥控製。有時西風壓倒了東風,有時東風壓倒了西風,國無寧日。
外戚梁冀僅僅因為八歲的漢質帝稱呼他為“跋扈將軍”,就毒殺了皇帝,另立漢桓帝;西北軍閥董卓可以憑借武力廢黜漢少帝,另立漢獻帝;曹操也曾挾天子以令諸侯。這個世界中儒家的綱常蕩然無存。
漢桓帝繼位後,宦官專權。宦官文化水平低,身體又異於常人,一旦得勢後,變態的權力欲就會膨脹到極致。他們任人唯親、盤剝百姓,還公開賣官鬻爵,官位就像商店裏的商品,可以自由買賣。這個世界沒有了秩序。
李膺剛正不阿,對犯法的宦官嚴懲不貸。可是漢桓帝卻站在了宦官的一邊,竟然問李膺為何先斬後奏。後來李膺被打入牢房,嚴刑拷打致死,他那些一樣有正義感的朋友們也被禁止做官。黑白顛倒,君子沉默,小人囂張。這個世界沒有了正義。
而在民間,一場黃巾軍大起義剛剛被鎮壓,軍閥割據彼此對抗。官渡之戰、赤壁之戰在成為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時,有多少百姓在談笑間灰飛煙滅。這個世界沒有了最基本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