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火(1 / 3)

正是好時節,沿河的樹頂著蓬勃的樹冠,在明媚的陽光下格外碧綠似的,樹下涼爽的角落往往是茶餘飯後閑下來的人們願意聚集的場所,這邊一處殘棋待友,那邊就是說書先生一張巧嘴道盡天下事,興趣相投的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幾句話下來就有了交情。泊州城中多水,水上行船多於陸上行車。此地民風開放,水中常見乘船遊玩的年青姑娘媳婦,鶯鶯燕燕流蘇彩裙,煞是好看。大大小小的石拱橋也是城中別具特色的景致,城中心有一片秀麗多姿的清潭碧水,水中多錦鯉嬉戲,岸邊自然是綠樹成蔭,多有文人雅客在此吟詩作對,筆墨會友。

泊州城從來熱鬧,然而今日卻顯得有些冷清,往常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隻有晃晃蕩蕩幾個閑人在東遊西逛。說書先生慢悠悠搖著折扇,歎道:“熱鬧都到城外去了。”

原來城東三十裏,一醉山莊莊主今日大壽,山莊內宴請貴賓,山莊外尚有二三百桌美味佳肴,招待來往散客。故而這一日的熱鬧不在城中,都在那一醉山莊的宴廳裏了。

說起這一醉山莊,倒有些故事。一醉山莊從立莊之日起,至今百餘年,不知何時起便有了個說法:若世間真有仙飲瓊漿,那泊州城外的一醉山莊必定是神仙家的酒窖子,出得絕世好酒“神仙醉”,不說千裏行人醉,至少也是十裏飄酒香。

一醉山莊現今的當家人乃是江湖人稱“酒仙人”的宋久年。一醉山莊雖然隻以釀酒為業,不諳武道。然而畢竟江湖兒女,快意豪情,多的是好酒之人。一醉山莊既能釀出絕世好酒,自然也在江湖中占據了非同一般的地位。

宋莊主五十大壽,前來一醉山莊賀壽的人,不論江湖朝堂,皆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山莊上下自然是盛宴款待。隻是主人家隻管開門迎賓,勞累的就是山莊裏的下人了。

陸福壽是一醉山莊的總事官家,從多久前他便開始準備今日莊主的壽宴,事無巨細都要親自過問,忙得和陀螺一樣團團轉,幾乎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他也算是有些年紀,一夜未睡難免有些精神不濟。趁著監督小子們從酒窖裏往外搬酒壇子的功夫,搬了張藤椅擱在花架底下打算閉目小憩一下,一眼沒看著便鬧出些故事。

“這……這是怎麼回事!”陸大管家看著滿地碎片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這分明是莊主老爺親手釀造的一壇“神仙醉”,隻是眼下這小半人高的酒壇被哪個手腳慌張的小子打爛在地上,美酒和土化泥,這會兒恐怕已經入了土地老兒的口了。

見陸管家動怒,幾個家丁連忙從人群裏揪出一個瘦小的小廝來,指著他道:“就是這個阿留不中用,非要逞英雄,去搬那壇子,結果失手掉在地上了。”

陸福壽看那名喚“阿留”的小廝,見他枯黃幹瘦,哭喪著一張臉,頓時大怒道:“莊主特意交代,酒窖中所有的酒都可以動,唯有這壇動不得。況且你也不看看你是什麼東西,配不配摸這壇酒的封泥兒呢!你今日打碎了這壇酒,我看你可怎麼死!這酒不是一直封存在那後頭上鎖的小櫃子裏嗎?誰拿出來的?!”

眾人見管家怒火有向四處蔓延的趨勢,連忙紛紛搖頭表示不知。

一人大膽猜測道:“興許是莊主今日想要用這壇陳酒宴賓,所以拿出來的?”

陸福壽吹胡子瞪眼:“放屁!酒窖大門和那小櫃子的鑰匙都在我身上!”說著他便一摸腰裏,卻是一片空空,頓時大驚,“鑰匙呢?!”

“管家,您早上不是交給一個人去開門?”一人連忙提醒。

陸福壽立刻想起這一宗兒,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交給誰了。於是又把怒火轉移到阿留身上:“你這作死的小兔崽子!”

阿留嚇得兩股戰戰,“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是新來的,隻想著要勤快些,多做些事。不是故意打碎酒壇的!”

陸福壽道:“正因你不是故意,我還聽你這兩句放屁,你若是故意,我早教人把你亂棍打死了!”

阿留哪裏還敢多言,唯有磕頭不迭。

“陸伯伯,你在這裏做什麼?父親在前廳找你,你隨我過去吧!”

陸福壽抬眼看去,隻見一位青年從遠處走來。他身著淺色衣衫,精致的刺繡鑲邊,腰間束帶上掛著一對碧玉玲瓏雙魚佩,通身上下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眉目溫潤平和,不帶半點煞氣,唇角含笑,平易可親。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宋久年的獨子,宋家的少當家宋崢。

陸福壽心中也是煩躁,眼下賓客將齊,宴廳那麵還有一大堆事務,他也沒工夫在這裏訓人。

“你們幾個,先把剩下的酒搬到廳上去。阿留,你便將功補過,在這裏把酒窖收拾幹淨。收拾不完不許吃飯!”陸福壽吹胡子瞪眼地甩下這句話,便拂袖隨宋崢而去。幾個家丁不敢怠慢,連忙搬著剩下的酒出去了。隻有幾個幸災樂禍的甩給阿留一句:“阿留阿留,我看你可留不住了!”

酒窖裏剩下了阿留一人,愁眉苦臉地打掃滿地碎片。酒窖內外奇香四溢,阿留卻是一腔怨氣無處發泄,看著那滿地碎片仿佛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將手中的掃帚胡亂劃拉一氣。這一劃拉不要緊,竟讓他劃拉出點東西來。

隻見一道奇光閃過,一顆珠子滴溜溜地滾到了腳跟前,阿留連忙撿起來,托在掌心。隻見這珠子流光溢彩,晶瑩通透,即便是在光線不甚明亮的酒窖,也閃耀著奇異的光彩。即便是傻子也一看便知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