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靜:《我想跟他們一樣》
我不知道別的小孩的童年是怎樣度過的,我的童年是在醫院,和家裏度過的。
她們說上學很好,會有許多好朋友跟你玩,也會有老師講故事,還會做遊戲……
這一切聽起來真的好好。
也許在別人看來那樣是最普通的生活,可是對於我來講,這樣的生活已經是奢侈的了。
我想我也是有好朋友的。一起聽故事,一起做遊戲,那是哥哥和家裏的女傭。還有是醫院裏的小朋友,和漂亮的護士阿姨。
我很少去幼兒園,記憶裏好像都沒有幼兒園的樣子。
有時候我會望著窗外的天空想:我要是可以出去多好。看到地上奔跑做遊戲的小朋友也會想:如果我也可以這樣跑會有多好。
可是醫生不會讓我這麼做,媽媽也不會。
我是個沒有奔跑過的孩子。像普通的孩子一樣,是我最大的夢想。
小的時候我不懂事,不明白為什麼別的孩子可以,而我卻不行。所以我偷偷的在自己房間裏跑跳,那時我真的很開心。
後來我記得我睡了一覺,好長好長的一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在,媽媽看著我不停的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哭。隻記的她抱著我哭。
我第一次見她這麼哭,在我長這麼大以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爸爸的臉色也不好。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樣看我,但是那天我真的嚇壞了。
慢慢長大,我就越知道我跟別的小孩不一樣。我可以上小學了,可是還總是休息,因為不會天天去學校,還是沒有小朋友跟我玩。
我隻會看著她們羨慕,看著她們然後自己一個人天馬行空的幻想。
醫院對於我來說是比家,比學校還熟悉的地方。
我討厭醫院,討厭這裏白白的一切,小孩老人的哭聲,還有她這裏濃烈的消毒水味。
我如此討厭她,卻對她無比熟悉,在她這裏待的時間,比在家裏的時間還長。
慢性疾病的治療是最痛苦的,就好像南方的梅雨季節,漫長而又難熬。我寧可迎接一場大的暴雨也不要在這樣的梅雨季節煎熬。
記憶中針頭刺進皮膚的感覺是很痛。小的時候我都會哭,會害怕。可是慢慢時間長了以後那就是一種習慣,會成為你生活中普通的一件事情。
即使這樣,我也會害怕,那尖尖的針頭刺過來我就會慌,想躲。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心理上的陰影。
但比起這個我更害怕的是爸爸媽媽。怕看到他們為自己擔心,發愁。尤其是媽媽,她不知道為我掉過多少眼淚。
哥哥很疼我,他愛我勝過愛他自己。我想他是可憐我這個多病的妹妹,想多給我一點快樂。
哥哥十六歲的時候腎功能衰竭,動了很大的手術,那之後他就更瘦了。也不再像以前那麼陽光了。
我總是能覺得他身上的那種陰鬱,尤其是他過來看我,雖然他會和以前一樣跟我玩,但是我都會覺得那不一樣了。
我怕看到他們為我擔心,難過的樣子。我怕自己再生病。
我想做一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