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菜籽命天涯》第二章(1 / 2)

《女人菜籽命天涯》第二章

作者:芳子

三歲那年,我的母親又懷上了,因為我是頭生的女孩,所以母親還可以要二胎,頭生是男孩就沒有再給生育的指標,至今不明白這是什麼規定,提倡男女平等,事實卻如此的諷刺。

每一樣新生事物的誕生到接納,都要經曆思想的分歧,事件的磨合,這期間的過程像孕婦分娩一個新生兒一樣,要經過撕心裂肺的陣痛,母嬰才能脫離,計劃生育也如出一轍。作為女人,生育是女性的權利,權利卻被人為的剝奪,逆其道而行之,違反自然形成的規律。

那個暗房,一張冰冷的皮床,兩腿一叉,女人就不再是女人,那一刻,女人喪失自主,隻能以鼻孔悶哼的方式排解金屬對肉體剪切帶來的痛楚,一任各種器械刀,剪,進入子宮隨意的馳騁。那一刻,女人的身體不再是最珍貴需要嗬護,而是沙場,任她們操練。之所以訴說這些,我為我的母親悲哀。

這幾天,小雨連綿不斷,梅雨季節不約而至,空氣濕噠噠的,我的每一個關節都隱隱作痛,我攏了攏衣衫,拒絕潮濕的寒氣襲擊我,因為我的內心生寒,使心痛不斷,很多年落下的病根莫不會又想犯了嗎?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的母親從懷孕到生產,說著就來到了,最初,都是在家裏生產,把接生婆接到家中,這是鄉下人很古老陳舊的風俗,後來計生工作越來越嚴,就統一到計生辦生孩子,計生辦沒有全備的醫療設施,就簡單的一張生產床和接生必備的工具。

母親在計生辦生下了二胎,又是一個女孩,我有妹妹了。女人生過孩子都很虛弱,需要休息,需要家人和醫護人員的精心嗬護,這項工作無疑是親屬和值班醫護的,父親做搬運工,每天上貨卸貨很是辛苦,計生辦裏沒有陪護床位,母親生完孩子從產床移到母嬰護理室,所有生完孩子的女人都住在那裏,父親在走廊的長椅上遷就著,由於勞累過度父親睡得很熟,直至快天明,誰知醒來,一切都來不及了,這是父親一生都後悔的事情,為此他沒有一天不自責難過。

母親生過孩子的那天夜裏睡得很熟,直至快天明,剛生產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夭折了,什麼原因,母親我們都不知道,事情變得複雜起來,醫護人員說是我母親蓄意謀殺,很快我的母親就被刑警隊帶走了,關進看守所接受調查,我相信我的母親,所有父老鄉親都相信我的母親,不會蓄意殺死我的妹妹,可是他們不相信,他們大權在握可以宰殺羔羊,直至今天,我不以親情和人性判斷,隻以常理分析,我的母親如果有心殺死我的妹妹,她不可能愚蠢到在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再過一天就可以回家,回到家中作案,難道不是更能掩人耳目嗎?可是誰會在意這些。

那是冬天,那年冬天比往年格外冷,我的母親,一個剛生產過孩子的女人,就這樣幾乎被凍死在看守所裏,我很難過,難過那時我隻有三歲,不能分擔我母親內心的苦楚,我小小年紀還讓她牽掛,此時我抑製不住眼裏的淚水,焉知有如此薄情人世,是那年的冬天太冷還是人心太冷,一個剛生產過孩子的女人突然就遭受這樣的災難,整個小鎮人民陷在匪夷所思的寒流中,案件很快就下了判決,判處我母親有期徒刑近二十年。突然的滅頂之災,一個女人要承受這樣的災難需要什麼要的毅力,在那冰冷的看守所裏,四肢百骸都成了冰塊,心中還有希望的火種嗎?世界給她生還的力量和勇氣嗎?我堅定的相信女人身上超自然的毅力,是不容忽視的潛在能量,是人類能夠存在的希望火種,世上沒有女人不能經曆的苦痛。

父親四處奔波無濟於事,我的母親被送去了勞改隊改造,此時家中已經一貧如洗,父親就外出打工,我成了最早一批留守兒童。這件事情在全鎮人民心中放進一塊石頭,很多年過去隻要提起,人們就不堪重負,搖頭為之惋惜,我一生都被此事深鎖,無論如何不能釋懷,我深知底層百姓的那份忍耐,與無知和短缺有關,造就了一份因懦弱而來的謙恭與唯命是從的愚鈍,事情過去了很多年,拿起筆我還是想寫這此,仿佛這是我心裏的結,一定要解開,這仿佛也是我活著的使命勇氣和力量,更多的是責任,隻有完成它,我方能再走前行的路,我從內心渴求望見包容,良善,理解在當權者和我們的心中萌生成不滅的火種,代代相傳。

社會在法律的安邦下還有道義的安撫,百姓的口碑是給卑微者的安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什麼事情都有,國泰民安,人心所向何在?

從那以後,我渴望父親回來,他每年至少回來兩次,一次在中秋節前帶我去看望母親,一次在過年前,我和父親去看望母親,那是我們全家團聚的日子,雖然見麵的喜悅掩藏不住心酸,但是我們仍然象前世的約定,不曾更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