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是安靜。一種化不開的沉重,在這種安靜下悄悄滋長。
苑苑隻覺自己眼都已瞪得幹澀,等他接下來的話等到呼吸都不暢。
終於,在這種難捱的時間中,聽到他自語般,充斥著沉痛的聲音:“在四哥活著回來後,這種忌憚就注定再也不會消失了。”
苑苑腦中“嗡”的一響,一段似乎已過了許久,她卻從沒有一刻稍忘的事如潮般湧了上來,在她腦子裏來回拍打,讓她又痛得難以呼吸。
她隱隱知道駱淩天說的是什麼事了,這件事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關於夜的一段過往。
在她疼成一片時,又聽到駱淩天似帶哽咽的聲音:“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麼要說,在四哥活著回來後。”
她眸光顫抖的看著他,她能說,其實她一點都不奇怪麼?他受的那些屈辱,那些傷害,會跟著他一輩子,讓他疼,也讓她疼……
苑苑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在無法抑製的輕顫起來,隱隱感覺,駱淩天該是知道十一年前發生的一切。
那一切,竟讓他都不願去回想,當時發生的事該有多慘烈?那些她一直想知道的事,現在她竟隱隱害怕知道,怕自己無法承受。
駱淩天也沒有繼續將那些事說出來,隻是久久埋在雙掌間平複自己激動的情緒。
屋內流淌的寂靜絲絲縷縷的全是沉痛的哀淒,兩個靜坐在屋內的人被一點一點纏繞捆縛,都陷在了同樣的傷痛裏。為那個身姿高潔淡然的男人傷,也為他痛。
在這種哀淒的情緒裏,駱淩天終於深吸了口氣後,緩緩抬起頭,眸光已變得平靜無波,隻定定看向屋外,冰冷的說出了一句:“這一切,都是我二哥,當今皇帝的母妃所為,而我二哥,知道一切,卻隻是在一旁冷眼觀看,甚至,助了他母妃一臂之力。”
苑苑呼吸一噎,不敢置信的瞪著駱淩天,啞聲吐出兩個字:“什麼?”她不是沒聽清楚,駱淩天說得如此明白,她怎麼會沒聽清楚?那一切,竟然都跟當今皇帝有關!
駱淩天將眸淡然轉到她發白的臉上,她的唇都在微抖。
他淒苦的笑了笑,她不是沒聽明白,她是不敢相信吧。
“嗬”他輕笑了聲,是無奈的譏諷,“看起來難以置信,其實該是理所當然。皇室中,為了爭奪皇位,又怎麼會有骨肉至親這回事?”眸光愈見冷淡,“那時的我們,還隻算是少年,可二哥就已有了深重的心思。我跟四哥本對‘親人’二字抱著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是在那時煙消雲散。”
在那些事發生以前,他也不願相信。總以為,既是從小長到大的兄弟,骨肉至親,怎麼可能相殘?
可發生了那一切之後,他明白了,皇室中的一切親情都是不可相信的,除了四哥。
苑苑心中酸得疼痛,她是不敢相信,兄弟相殘,被自己最親的親人背叛出賣,那該是怎樣一種傷痛?那個男人卻忍著這種傷痛,又在給他帶來這種傷痛的人腳下,若無其事的活了十一年!
他的心,怕是早已千瘡百孔。何以卻能掩飾得如此之好?他心裏究竟裝下了多少事?
皇帝還真是心狠手辣,對自己的親弟弟都能下狠手。心底無力的嗤笑,也算理所當然,不然,他也無法坐上那個位子。
斂神看向麵前的男人,而這個玩世不恭的八王爺,怕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隱藏了真實的本性。
皇室中果然是沒有親情的嗎?目光悲戚的看著麵前的駱淩天,不,或許還有,麵前的人就算最好的例證。
仔細看著麵前的人,聽他又緩緩開了口:“那時,四哥從皇宮消失後,我以為他一定活不成了。如果不是他把我藏起來,二哥沒有看見我,我也活不到現在。也是從那時開始,我學會了自保。”
淡淡笑了笑,“老天還是有眼的,他活著回來了。”臉上的笑突的斂去,變得沉痛,“可他的日子卻變得如履薄冰,沒有過過一天安省日子,我比他幸運太多。”
抬眸看向苑苑,眸中是一片慎重的請求,“我今天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看得明白,四哥他喜歡你,很喜歡,他不是輕易動情的人。”
苑苑微愕,她第一次從旁人口中聽到“夜喜歡她”這樣的話,別人眼中竟是這樣的麼?
又聽駱淩天道:“而皇帝對你也有心思,我請你不要因為皇帝而棄了四哥。四哥是值得人真心對待的男人。他承受了太多,如果連你也因皇帝而放棄了他,我真不知道以後會是怎樣一番境況。”
他沉思了半刻,又抬眸看向她:“請你對四哥好些,有的事不要責怪他,他隻是不懂得表達。”頓了頓,苑苑見他眸中一沉,“如果真的有一天發生什麼事,我希望你是站在他一邊的。”
他麵色凝重,語氣也鄭重,讓苑苑心中停跳了幾拍,今日這般的煜王,竟隱隱散發了一股王者之氣,是她從未見過的,或許,他也不是池中物,隻不過一直都被他玩世不恭的外表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