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上的畫表明,神祖和席捷在織仙穀呆了數百年,席捷專心於培養羽織,幾乎不出門。而神祖經常出穀,一去便是數月甚至成年。但她每次悄悄回來,席捷就像未卜先知一樣,提前等待在山穀入口。
一條寬闊清溪,一架幽浮竹橋,一邊是含笑耐心等待的席捷,一邊是滿路風塵趕回來的神祖。
春花飄飛,夏荷絢爛,秋楓蕭瑟,冬雪皚皚。
季節不停變化,唯一不變的,是等在盡頭的那個人,以及那顆心。
原來席捷對神祖的等待,遠遠不止一千年。
靈竹看完整本書,沒有找到想要的答案,卻被他感動到雙目微濕,心裏滿滿的幸福感,幾乎要溢出來。
“丫頭,不過來麼?”席捷此時就站在百步之外,滿臉真誠地向她敞開懷抱。他的笑容太過溫暖炫目,讓人產生一種隻要走過去撲進他的懷抱,就可以獲得永恒幸福的幻覺。
靈竹費力地壓製住蠢蠢欲動的內心,還有想奔跑過去的雙腿,站在原地,強迫自己冷靜。
他愛的人,自始至終,隻有神祖而已。對自己這麼好,難道僅僅因為自己跟她長得像。靈竹覺得,沒這麼簡單。
神祖的轉世,靈族幼主已經出現,他卻不去找她,反而對自己百般討好。之前還疑惑為什麼,現在靈竹基本可以確定,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
自己的肉身才是真正靈族幼主的軀體,那個出現在流雲身邊的靈竹,隻是冒名頂替的假貨而已。
其實早就該想到了,有語嫣在,找個身材合適的丫頭易容,是再簡單不過的事。自己一時忘記沒看清真相可以理解,流雲關心則亂分辨不出也就算了,語苑呢,她不該放縱這個荒謬的錯誤。
要麼她受了重傷,處於昏迷中,要麼……靈竹握了下拳,神色變得冷漠起來。她其實也是席捷的人……
當日她對魂族的忠心,自己也是看到了的,還極為受鼓舞振奮。但經曆了傅恒背叛一事,便很難再去由衷地相信一個人。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能夠依靠,永遠不會背叛的,從來隻有自己而已。
晚風帶著淡淡的寒意吹過鬆林,拂起靈竹的長發。那一刻,靈竹感覺到徹骨的冰涼,以及孤獨。
席捷見她遲遲不動身,便迎了出來,走近之後發現她臉色暗暗的,便問:“丫頭,你怎麼了?”
靈竹抬起頭,望進他的眼睛裏,視線糾纏而痛苦。
你到底要把我怎樣,又要對神族甚至整個天下做什麼;除了傅恒,還有哪個表麵忠心不二的人是你的臥底;最初你說舞姐姐不在了,後來又說她還活著,是真話,還是隻是把我束縛在身邊的一個借口;還有席捷,神族她愛不愛你,難道你真的讀不懂麼……
很多問題一齊湧上心頭,把思緒攪合得一團亂,靈竹幾次啟唇,卻始終無法開口詢問。
因為她知道,席捷給的回答,一定是沉默。
冷靜了下,靈竹深深吸口氣,越過他徑直往竹屋走。“沒什麼,隻是有些累了。”
“嗯,山穀挺大的,走路久了,是會很累。”席捷跟上去,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我燒了熱水,等下你泡泡澡,解解乏。”
靈竹有些詫異,轉頭看向他,試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懷疑,但卻是徒勞。
這麼敷衍蹩腳的借口,他竟然信了……
不,應該說,他是逼迫自己去相信。因為他想掩蓋所有的風浪,兩個人,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
“從回來後就一直盯著我的臉看……有什麼不對麼?”被盯得久了,席捷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
“沒有……”靈竹立刻移開視線,轉移話題道:“羽織回來了嗎?”
席捷推開繞滿藤蔓的竹門,兩人先後走進院子。“還沒有,估計在山民家吃了晚飯才會回來,我們不用等她。你餓了麼?要不要現在就吃?”
空氣裏彌漫著誘人的飯菜香味,本來中午就沒吃好,下午又走了許多山路,耗費了太多體力,此時靈竹餓得前胸貼後背,聞言立刻把那些愁緒甩到一邊,連連點頭道:“好啊!”
席捷輕柔一笑,捏了下她的臉頰,往廚房走去。“去洗手吧,我把菜端出來。”
回了房間,靈竹脫力地坐在梳妝台前,一下下地揉捏酸疼的小腿,視線不經意劃過銅鏡,看到背後樹林中似乎有人影閃過。
是他?!
靈竹忽地轉身,急切地眺望過去,心髒砰砰作響,眸光因興奮而璀璨奪目。
一隻山雞拍打著翅膀從樹叢裏飛出,靈竹的臉色忽地暗了下去。伸手關了竹窗,靠著牆壁,深深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