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竹偏過頭去看傅恒,發現他麵色冰冷,徑直看著前方,對這邊的情況並不在意,不禁有點失落。
不管怎麼說,自己也是被他叫過“風妃”的人,如今看到自己跟席捷在一起,多少得有點反感吧。這麼漠然,難道真的對流雲和整個風族沒有一絲在乎了麼……
席捷推著靈竹進了車內,隨手放下布簾,阻斷了靈竹的視線。轉眸看到靈竹愣愣的,便說:“你好像真的很關心傅恒啊……”
“無法不介意吧?”靈竹落落大方地承認了,直接問道:“能告訴我他是怎麼背叛族人,效力於你的嗎?”
“在我心裏從來沒有背叛這個詞。”席捷提起衣擺,在四腿小茶桌一側坐下。“一個人若是會離開,這說明他的心從來就沒有歸順。既然這樣,何來背叛呢?”
馬車開始走動起來,搖搖晃晃的站不穩。靈竹便也蹲下身,坐到他對麵。“你很會顛倒黑白,為你什麼,永遠得不到答案。”
“不,隻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席捷拿起案上的紫砂茶壺,懸腕倒茶。翠綠的茶水成弧形傾瀉入杯中,帶著淡淡苦澀的香氣沁人心脾。
靈竹不愛喝茶,隻喜歡聞茶水清雅的芳香。所以她拿起一杯,放在鼻下輕嗅,道:“隻是說得好聽,關於我的一切過去,你始終閉口不談。”
席捷端起精致小巧的紫砂茶杯,放在唇邊,微微一笑。“那是因為我愛你。”而後稍稍抬手,把茶水送入口中,動作優雅而尊貴。
大概身份越高的人越喜歡喝茶,用的茶葉、茶具、沏茶的水也越考究,甚至品茶的動作、氣度、神態,也成為評定一個人實力是否雄厚、內涵是否深邃的標準。
靈竹見過很多正主喝茶,能把動作做得這麼迷人端莊的,隻有席捷一個。他品茶時那種嫻靜、淡定,宛如雪山臘梅裏的仙子,卻又讓人覺得琢磨不透,含蘊深不可測。
用靈竹的話來說,他舉著茶盞,安寧微笑時,那清明空曠的眼神仿佛在說:“天下是我的。”
如果說祈歲的威嚴穩重是後天培養,刻意表現出來的話,席捷的王者霸氣就是天然生就,不怒自威。一抬手,一斂眉,便無意識地散發,讓人心生折服,忍不住歸順和服從。
傅恒曾說:“我所追求的,你們不懂。”
難道,他就是被這種氣度吸引了麼?靈竹雙手捧著茶盞,呆呆地想,若是這樣就麻煩了……
背叛有很多原因,常見的不過是金錢、名利、地位、權力,但這些都可以通過以給予更多來喚回他的心。如果是由於個人感情的話,就基本不可能了。
因為信仰,是一個有誌之士骨子裏的堅持,縱使粉身碎骨,依舊無法磨滅。
靈竹正在發愁,席捷卻突然開口道:“其實最開始他不僅僅效忠於我,同時也效忠於風族。”
“什麼意思?”靈竹詫異。
席捷把茶盞放回案上,繼續說:“每個加入洗天山莊的人,都會被徹查身份,他是風族的右使,如此顯赫的名聲,又怎能隱瞞過去?不過他也沒有隱瞞,堂堂正正地表明了身份,並且說自己尊敬風族、崇拜聖主,所以會盡力做好兩門的事,不會辜負任何一個的希望。”
靈竹哭笑不得。“這樣你也接受了他?開玩笑吧!你不是跟神族有仇嗎?”
“不,那時候山莊與神族並沒有矛盾,一個隻涉及凡間,一個隻管理仙界,井水不犯河水。”席捷頓了下,看著靈竹說:“唯一的交集,隻有你而已……”
“又扯到我……我毫不知情,很無辜的好不好?”靈竹無奈地撇撇嘴。
席捷笑了笑,接著說:“之後我練成移魂之術,從魂族那裏搶來你,山莊與神族從此勢不兩立。這時傅恒的處境就很尷尬了,一番思索後,他決定追隨我,便與風族徹底斷了聯係。”
靈竹想了一會兒,道:“你真是惡魔,讓人情不自禁地墜入魔道,無法自拔。”
“這隻能說明我比流雲魅力大。”席捷笑得很欠揍,“丫頭,說得這麼清楚,是不是你深有體會,也對我情不自禁了?”
“你能不能再自戀一點!”靈竹朝他翻了個白眼,咚地把茶盞砸在桌案上,撩開車簾去看外麵的景色。
五月下旬,陽光燦爛而不灼熱,穀外芳草地上,火紅粉白的野薔薇開成海,如同少女玫瑰色華美的夢境。
傅恒騎著黑馬走在馬車旁,聽到車簾的響聲扭過頭,視線恰巧與靈竹相接。那個瞬間,有畫麵閃過靈竹腦海。
同樣是芳草萋萋、落英繽紛的春末,絢爛的薔薇花架下,有人輕喃:“我可以……喜歡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