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近年中州武林中最出名的後起之秀,非七巧人莫屬。
七巧人數年前突然出現在中州,行跡隱秘,多現身在市井之中。
鬧市隱俠本就行蹤不定,七巧人又行事縝密,每次皆提前留有退路,是以他雖然做下數十件褒貶不一的案子,滿都城的捕快偏偏卻拿他全無辦法。
江湖傳言七巧人是位獨行江湖的絕世大盜,亦有人傳出七巧人是南海七葉島門下,現身金陵實是在向新興的武林皇朝挑釁,且不管怎麼傳言,七巧人每次出手必是轟動武林的事件,惹了眾怒,武林皇朝不得不出麵頒布詔令,緝拿七巧人,這才讓他有所收斂,不敢再明目張膽作案。
武林皇朝的新任大史官顏鬆是個查審甚微之人,曾親身尋訪七巧人的事跡,給出過四言評論:惡丐奪食,小賊偷心,殺手絕戶,神醫毒手,畫師放浪,戲子薄情,公子無良,七巧人也。
惡丐顏長街,因與顏鬆同姓,大史官在武林榜上批注的最為詳細。
顏長街,善暗器,輕功:南海七葉島浮萍碎葉步,內功絕頂,(注:曾與人在金陵如夢樓打賭,吞水化虹,隱然氣貫十二重樓。)自稱丐中之丐,丐中之奇人也。
段續季見劉思認下惡丐的身份,心中驚疑不定,不覺又問道:“你真是惡丐顏長街?”
劉思見他麵有懼意,身形含鋒,隻得也起了身子,笑吟道:“喜怒樂哀,寵辱不改,去留無意,醉臥長街,世人棄我,我自獨活,如真似假,笑納賞罰。”
段續季滿臉凝重,像是在雪地站了一夜的長街。
劉思微微蹙眉,歎息道:“昨夜我與你抵足而談,心中十分敬佩閣下淵博的學識。本料你定是當世奇人,怎地一知我身份就變得俗套了,惡丐又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名頭,值得你如此謹慎。”
見劉思臉上露俾倪的神色。
段續季倒不好再計較他的身份,灑然一笑,道:“你我萍水相逢破廟之中,無意才是有緣,不如便當做朋友吧。”
劉思搖頭一笑,道:“交朋友自然是生死之交,怎麼可以輕許。”
段續季平素自以為豪傑,喜歡結交天下英豪,以禮待客,雖非江湖名俠,也算薄有威名,這是被劉思言語所激,當下抱拳道:“雪園段續季。”
劉思仰麵一聲大笑,聲清高遠,也抱拳道:“舊漢劉思。”
舊漢……劉氏。
段續季突然覺得自己戳了一團馬蜂窩。
武林中高門大派忌諱宗門,風塵奇人忌諱出身,殺手隱士忌諱行跡,但這些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惡丐一句‘舊漢劉思’來的驚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大漢皇室還有遺孤,就大模大樣的活在金陵城中,看模樣活得還不錯,誰又能猜出眼下名動金陵的七巧人會是前朝餘孽。
他心思急轉,悔意暗生,再無結交之意,暗忖脫身之法,半天才想了個蹩腳的理由,抱拳道:“我見……公子衣著華貴,相貌俊逸,非是乞丐裝扮,何來惡丐之名。”
劉思看神情就已明白段續季的心思,偏偏不許他如意,輕甩衣袖道:“拂袖流蘇,紙扇泛金,詩書相伴,佩劍攜琴。段兄,誰道說七巧人是七人,此人非彼人?”
段續季身軀一顫,失聲道:“背信棄義,無良公子。”
劉思一陣大笑,輕輕轉了個身,再次正對段續季之時,麵上已無昨晚淒苦落魄之色,便連身上衣裳也已沒了褶皺,恢複華容。
段續季眉角不停的跳動,眯起了眼。
沒有誰願意同舊漢劉氏扯上關係。
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說錯話是會死人的,而且會死很多人。
難道昨晚的相遇不是偶然,是對方的陰謀。
七巧人江湖上的名頭不是白來的,界於正邪之間,既然輕易不能脫身,不如幹脆留下來看他作何打算,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