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江太醫,她在宮中毫無目的地轉著,今日的天卻似乎黑得格外早了些,心情依舊複雜地回到承乾宮時,她和錦雲嬤嬤前腳剛踏進比目閣,外麵黑漆漆的天便飛起了纏綿如絲的春雨。
“這天也真神,懂娘娘的心,知道要等淋不著娘娘了的時候再發雨呢。”錦雲嬤嬤帶著幾分笑意的語氣,依舊溫軟如玉。
雖然她知道是哄她開心的話,但心情還是好了幾分,於是也笑道:“懂我心思的啊,不是這天,而是你吧,誰剛剛在外麵一個勁地催我回宮,還不是知道快要下雨了。要說這老天神啊,那你豈不是更神,懂得看天,還懂得哄人開心?”
錦雲嬤嬤一邊拉下隨風飛揚的紗簾,將涼意擋在室外,一邊笑道:“娘娘又取笑奴婢了呢。轉了這樣久,娘娘也該餓了吧,要不奴婢給你傳膳吧,娘娘中午沒吃什麼,下午又在外麵轉了一下午。”
轉了一下午,肚子卻不餓,可是又不想讓錦雲嬤嬤擔心,所以她點了點頭,但是坐在諾大的桌子前,看著麵前精致可人的菜品,她卻沒有絲毫胃口,一個人吃飯的感覺,真不好。
想叫錦雲嬤嬤一起陪她吃飯,可是想起上次,經不住她一再借著貴妃娘娘的架子下的命令,錦雲嬤嬤終於挨著半邊屁股坐下了,可是一頓飯下來,錦雲嬤嬤一直忐忑不安,隻盡心幫她布著菜,自己卻一口沒敢吃。
錦雲嬤嬤終是在宮裏待了一輩子的老嬤嬤了,主尊奴卑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平日裏跟她隨意說話都循著規矩,就算她多次強調兩個人的時候不要自稱奴婢,她依舊改不了口。至於跟她坐在一個桌子吃飯,更是怎麼也不敢的,所以她也不敢再勉強於她。
一個人勉強吃了幾口,便命人撤了,許是折騰一整天累了,她倚在欄前看這夜色之時,有些疲累,便命人搬了貴妃榻來,倚在榻上看著夜色,被這微涼的夜風吹著,全身也漸漸暫時放鬆下來。
信過來的時候,便看見她斜斜地歪在榻上。
他放輕步子,悄無聲息地走過去,隻看到她熟睡的睡顏,呼吸均勻,顯然是累了,可是熟睡狀態下的她,秀眉卻依舊緊緊皺著,雖然毫無意識,一張臉上總是透著淡淡的憂愁和默然。
而她白皙的頸一側,一撮整齊的短發散散地落在枕上,尚能看得見剪子新剪過的痕跡。他將那一截短發握在手裏,心軟軟地疼了。他愛她的發,絲綢般的柔軟,潑墨般的濃黑,伏在她肩頭時,還能聞到發間淡雅的香。
若不是今日在眾人麵前不想表現得太過緊張她,不想再像從前一樣讓自己的寵愛成為眾人傷害她的原因,他如何舍得剪下她的發,就算是她自己動手的,就算是皇子揪著的,那也不允許。
可是這發終究是斷了,散落在她齊腰的長發間,顯得那樣刺眼。
這時,她的聲音卻幽幽傳來:“你來啦?”聲音裏帶著些許慵懶,些許疲憊,還有些許軟軟的撒嬌。
許是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也或許是太累了,她甚至沒有睜開眼睛,隻是伸出手覆蓋在他的大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