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賣身契
厚嬸去後，風細細也真覺累了，歪在榻上，不過片刻便已沉沉睡去。及至醒來，睜眼看時，天色卻早暗沉。懶洋洋的揉一揉眼，隻覺身子仍自倦怠，她便也不想起身，隻在引枕上靠了，仔仔細細的想了一回。她這邊動靜雖說不大，但因嫣紅嫣翠一直注意著內屋的動靜，她這裏略一動彈，那邊二婢已匆匆的走了進來。
自然而然的朝著二人一笑，風細細問道：“可有什麼吃的沒有？我餓了！”
嫣翠忙笑道：“我才剛從小廚房取了晚飯來，小姐稍等，我這就擺上！”言畢轉身就要出去。
風細細見狀，趕忙吩咐道：“不必折騰！有清粥最好！”
嫣翠答應一聲，又笑道：“清粥是有的，不過須熱一熱才好！小姐可還等得！”
笑著擺一擺手，風細細道：“你去吧！也不急在這一刻！”
嫣翠這才答應著，轉身快步出了內室。嫣紅則默默立在屋內，麵上神氣頗有些古怪。
向她一笑，風細細一指炕沿，笑道：“有話坐下說吧！”她與嫣紅相處已非一日，自然看得出嫣紅有話要說，她甚至能猜得出來，嫣紅這話必然與厚嬸有關。
抿一抿唇，嫣紅並未上前坐下，隻是上前一步，輕聲問道：“關於……我爹娘……小姐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看著風細細，麵上神色愈發複雜難言。
挪動一下身軀，以使自己更舒適些，風細細正色看向嫣紅：“你想多了！”她也懶得與嫣紅繞圈子，打馬虎眼，便徑直的說了下去：“這府裏，不是久居之地，我是遲早要走的！等我離了這裏，非止你們的賣身契，但凡我手中所有，你們想要，也盡可拿走！”
嫣紅再怎麼想，也沒料到風細細會說出這話來，一時竟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應答。
風細細也不在意，顧自的轉了話題：“不過說到這事，我還真有些迷糊，你若知道，不妨同我詳細說一說，也好讓我有個準備！”同厚嬸談過後，她也隱約猜到厚嬸說那話的意思，是想讓她賞還賣身契，但具體情況為何，她還真是有些懵懂。
稍稍遲疑，嫣紅才歎了口氣：“不瞞小姐說，我娘的賣身契，夫人早年便已賞了她了！隻是我爹……”因著事關瞿氏夫人，嫣紅也不好說得太清楚明白，說到這裏，便沒再說下去。
風細細何等心思玲瓏，這話入耳，略一思忖，便也明白了過來。隻從發還厚嬸的賣身契這一點上，她便可想知，瞿氏夫人對厚嬸，確是頗有情分。也或許，瞿氏夫人也曾想過發還厚叔的賣身契，但想著自己體弱怕不久於世，愛女又性情懦弱，所以耽擱了下來。
這麼一想，她的心中卻不由的泛起一絲淡淡的暖意與酸澀。
“厚叔的賣身契現在何處，你可知道嗎？”壓下那絲酸澀，她穩了穩語調問道。
嫣紅搖頭：“我爹的賣身契並不在小姐手中，這個我是知道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也不知道厚叔的賣身契究竟在哪兒。
秀眉輕輕一蹙，風細細很快又問道：“那你與嫣翠的賣身契呢？”
這個嫣紅卻是知道的，忙答道：“我與嫣翠的賣身契，如今都在府中！”
默默點頭，風細細沉吟著沒有說話。事實上，嫣紅的這一番話，已提供了不少信息給她。厚嬸與厚叔成親，是在瞿氏夫人嫁來風府之後，而嫣紅在風府出生，自然也就算是風府的家生子，因此她的賣身契在風府之中，也就是理所當然之事。
而瞿厚，卻是連國公府的人，如無意外，他的賣身契應該在瞿氏夫人手中才對。可是如今卻沒有，這就是說，這賣身契很可能已被瞿氏夫人給毀了。那麼……
抬眼去看嫣紅，她道：“這賣身契，在官府可有備案嗎？”
嫣紅顯然也是了解過這些事情的，聞聲立即點頭答道：“我爹原是連國公府的家生子，依大熙律：錯非家主為之開戶、脫籍，否則家奴子女須世代為奴，所以戶籍冊上卻是有案可查的。隻是沒有賣身契，卻不免要多費些手腳了！”
說著這話的時候，嫣紅麵上神色卻不免有些變幻。在她想來，自己的爹娘如今手中寬裕更勝一般小戶人家，想要脫籍去做個富家翁也是人之常情，但在這個時候對小姐提出這事，卻不免帶了幾分要挾，怎由得嫣紅不心中慚愧。
這個答案雖不能讓風細細完全滿意，但也差可接受，微微頷首，她笑道：“既然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對了，你們二人的賣身契，我若問府裏開口，要過來應當不難吧！”
嫣紅心中本就不好受，再見風細細在這個時候還一心想著自己與嫣翠，不覺更是慚愧無地：“小姐……”她喃喃的叫了一聲，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風細細微微欠身，向嫣紅招了招手。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嫣紅抬了手便要去扶她，風細細卻笑笑的握住了她的手，溫和笑道：“嫣紅，若有可能，誰又想世代為奴呢！所以我並不怪他們，你也莫要多想！這些日子，你待我如何，我心裏總是記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