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璟之緩緩點頭,深黑的瞳孔深處,隱有寒光閃過:“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見你!”
他這話本是實話,但聽在風細細耳中,卻頗有些不是滋味。她無意深究自己的心意,更不想再多留,站起身來,衝著宇文璟之淡然一禮:“那我就靜候九爺的消息了!”
言畢更不等宇文璟之開口,轉身徑自離開。
不意她說走就走,宇文璟之神情微怔,張了張嘴,到底也沒叫住她。
一路出來,風細細在一叢長青灌木跟前略站了片刻,終於還是下定決心,折轉方向,竟往芷蘭汀行去。她心中有事,也無暇分心他顧,一路緩緩行來,隻將這日所發生的事一再細細思忖,心中隱約覺得有哪兒不對,但不管怎麼細想,也總難撥開那層迷霧,看清個中真相。
風入鬆……賀清章……還有……宇文珽之……甚至是宇文瓊玉……
事實上,這整件事,在她看來,是有很多疑點的。沒錯,若能娶到宇文琳琅,對於賀清章而言,自然是大有益處。然而宇文珽之呢?他若也有意大位,那麼此事於他,實在有害無益。宇文琳琅,那可是宇文璟之的同胞妹妹,她嫁去了南源,日後賀清章在南源得勢,會站在誰那一麵,卻還難說得緊。而她再怎麼想,也想不出宇文琳琅遠嫁,對宇文瓊玉能有什麼益處。
既然如此,這二人,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來,所為的,又是什麼呢?風細細百思不得其解。
右前方,忽而傳來一聲男子的輕咳,帶了幾分提醒之意。
風細細一驚抬頭,在看清來人是誰後,目光頓然為之一凝,下一刻,她已淺淺一禮,平靜道:“見過三爺!三爺萬福金安!”她心中正想著宇文珽之,宇文珽之便忽然出現了,怎由得她不心中暗驚,隻是既當頭碰上了,卻也不好裝作不識,少不得仍是行禮見過。
隻是在行禮時,她到底沒忍住,偷眼覷向了宇文珽之。宇文珽之的神情是一貫的溫雅和淡,事實上,在風細細與他不多的幾次見麵中,他的表情似乎一直也沒有多少變化。
宇文珽之點頭,平靜道:“二小姐是來探望琳琅的吧?”
風細細點頭,順勢問道:“琳琅她還好嗎?”從瞿菀兒與宇文璟之口中,她其實已得知了宇文琳琅如今的情況,這會兒再問這個,其實卻是試探多過詢問。
深深看她一眼,宇文珽之道:“性命總是無礙的!隻是以她性子,醒來怕不免要鬧一場的!”
這話入耳,倒讓風細細不由的怔了一下,明眸也隨之微微閃爍,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答。若是點頭,倒仿佛是讚同了宇文珽之這話;若搖頭,卻又顯得太不了解宇文琳琅。她正遲疑著該如何說話時,宇文珽之卻已坦然的繼續說了下去:“琳琅自幼任性,相交好友甚少,難得二小姐與她如此投契,還望多多勸解一二才是!”
言語、神態,儼然卻是一個十足關心妹妹的兄長的形象。
風細細聽得眉峰微蹙,看向宇文珽之的眸光便也因此更多了幾分冷意。她其實可算是個聰明人,但若論圓滑,卻還差之甚遠。有很多事情,她都能看得明白,也知道該如何應對,但真讓她去阿諛奉承的曲線解決此事,她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三爺如此看重,我卻萬萬不敢當!”她冷聲開口:“三爺若真覺勸解有用,何妨自己去說!”
顯然沒料到她會作此回應,宇文珽之一時竟怔忡住了。好半日,他才尷尬道:“二小姐何出此言?本王……也隻是想要琳琅心裏好過些而已!”言語隱帶無奈,甚至是歉疚的。
覺出他的言下之意,風細細不覺又抬了眼,仔細的看了他一回。
歎了口氣,宇文珽之道:“今日之事,確屬意外,隻是事已至此,也許真是天意……”
他平日總是溫文爾雅,麵上更是常帶笑容。風細細與他見麵雖是不多,卻總有種感覺,覺得這人不太能看得透,套上笑麵虎、腹黑等標簽,更是再合宜不過,然而此刻,眼見宇文珽之斂了笑意,語氣歉然而無奈,她卻莫名的便覺真實,仿佛這個人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沉默片刻,她忽然道:“我其實很厭煩‘天意’二字!我小的時候,曾經很喜歡‘天若有情天亦老’這句詩,可長大後,再回頭想時,卻一點也不喜歡了!天意如刀,沒落在你頭上時,你自然可以感歎一句‘天意’,假惺惺的落幾滴淚,裝出一副傷心的模樣,喟歎幾聲。可若那一刀,真落在你頭上了,你是不是也就此認了這命,從此咬牙苦忍、不發一語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