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墨看著他的背影遠走,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湧上心頭,緊閉著唇,抬頭看著純淨的皓月,長長地歎息一口,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暗自道,“一個千年不遇的天才,他的畫來自靈魂深處,我真的不能殺他。”
晴墨心頭忽而掠過這樣的念頭,感到可怕:“透過線條構成的柵欄,我看到了一種純粹的美。明天帶罪的我情願是我。”
晴墨在院子裏靜靜地踱著步,很久很久,“不過,天才與普通人的區別,就是他們能夠在不幸的生活中提煉出流芳百世的藝術的結晶。也許,命運的作弄,在天才看來不過是上帝華美樂章的一個片斷,但這些片斷也隻有天才才能夠捕捉到,並讓它們走向人間。所以,天才要活著,所以天才不能流逝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過了多久,院子裏回複的寧靜再次的被打破,有人輕輕地走了進來,似是不遠處的士兵也沒有過多的盤問。
一頭銀發的莫桑緩緩地走了進來,站在晴墨的身後,深深鞠了一躬道,“公子,小的這麼晚來是想跟你說一件事情的。”
晴墨正在抬頭望月,身子稍微動了一下,慢慢的轉過了身子,看著莫桑,稍微的伸了一下自己的手道,“不要說了,如果有事,下次見到我再說吧。”
莫桑一怔,繼而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晴墨。兩人的目光就在月光下這麼接觸到一起,皆是停住了。
晴墨看到的是他的滿頭的銀發,最近老了很多,時光確實是不饒人啊。莫桑看到的卻是自己的公子臉上浮現的淡淡的憂愁和無奈。
“是不是又要出事了?”莫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奇怪,平淡中有著無盡的心疼,卻還有另一種的情緒的壓抑。
晴墨沒有再敷衍也沒有搪塞,隻是點了點頭。
莫桑顯然習慣了他的這個動作,先是長長地歎息一口氣,道,“公子,你為什麼就不能像其他的府上的公子那樣呢?老爺和太太把你托付給我,我心裏愧疚啊?不求你大富大貴,隻要你平平安安,小的便滿足了。以後見到老爺太太的時候我也好交代啊。”
莫桑說著老淚縱橫,禁不住的擦淚去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突然之間,除了莫桑的哭泣聲,似是可以聽到兩人的心跳一般。
晴墨忽而道,“莫伯,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莫桑凝視他,半響之後,緩緩地道,“公子你說吧,雖然我心裏痛,但是依然會為你去做的。”
晴墨默然,過了片刻,慢慢的道,“感謝這麼多年來,你老人家對我的照顧,就如同是我的親生的父親一般,您這把年紀了,無兒無女,請受孩兒一拜。”
晴墨說著的時候,緩緩地在地上跪下了,對著莫桑三拜。
莫桑一把扶住了晴墨,繼而泣不成聲,低沉的聲音道,“公子,不需要這樣啊,我早就把我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了,快起來吧。”
晴墨緩緩地站了起來,繼而嘴角動了一下,看著莫桑道,“莫伯,明天的時候,你去畫院的寢室裏找一個叫做畫詩一的學員,在城外準備一匹馬,讓他離開。去濟城,到了之後,自會有人安排。記住,永遠不要讓他再回來了。”
莫桑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默然起來,但是眼光卻是複雜難辨,不可置信的道,“畫院學員?還是男的?我以為這次是女的呢?難道公子隻能為男的出生入死嗎?”
晴墨隻是淡淡一笑,笑容中卻是有著說不盡的苦澀之意,低聲道,“莫伯,你快走吧。雖說是宮裏,這個時候也不適宜久留。”
晴墨知道莫桑向來心思縝密,絕對不會不明白這個輕而易舉的道理,自己現在正身處險境之中,任何的過多的和外人接觸,隻怕會引來麻煩。
莫桑會意地點點頭,緩緩地轉身,就在走出去的那一刻,晴墨依然聽到他口中隱約輕吟著他的名字,“公子......公子.......那就是那件事情再也不用說了......”
下一刻,晴墨甩袖離開了,再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