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容瑾趕過來的時候,火勢已經無法控製。漫天的大火下,那一棵棵翠綠的竹子紛紛倒地,掀起另一股衝天的怒火。
那座被竹林包圍在中間的小茅屋,已經被火光和煙氣彌漫,隻能看見一個隱隱地輪廓,而那輪廓,也正燒得非常旺。
茅屋內,不時傳來女子斷斷續續的求救聲和輕咳聲。聲音似乎已經嘶啞,到最後,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圍牆外,一群錦衣華服的人亂作一團。每個人身後都被一群人抓著,生怕他們不顧自身安危,跑進那有進無出的火光裏。
“恬兒!”
“恬兒!”
......
一聲聲呼喚,痛徹心扉。明明她的毒才剛剛解了,明明昨日才剛剛談笑著,明明昨天晚上他還在說著,要給她找一個好人家。
可是,現在,一切卻都沒有了。
司馬明的淚流過他的麵頰,這一瞬間,失去女兒的痛苦,讓他瞬間蒼老了好幾十歲,儼然已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可他明明才不過五十歲上下。
他一得到消息就跑了過來,卻還是沒有辦法阻止這場無名的大火。火光衝天,似乎能將所有的一切都湮滅,似乎可以將所有的東西都稍微灰燼。
昨晚,慕容府的那場大火到現在都還沒有熄滅。他還在心裏慶幸著,那些東西,終於同慕容霸天一起,通通消失了,再也不會威脅到他,不會威脅到大魏了。
可是,今天,才不過一天的時間,甚至連一天都不到,他的女兒,他最疼愛的女兒,卻也被這樣的一場無名的大火阻隔在了那片原本翠綠,充滿生機的竹林之後了。
他想要去救,可是他無能為力。那樣的火勢,他甚至連竹林都穿不過去。
恬兒的求救聲,現在已經聽不見了。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恬兒,看著他心愛的女兒,生命一點一點地在他眼前消耗殆盡,而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司馬景閉了閉眼睛,直到一大片的竹子轟然倒塌,他才似乎猛然驚覺,妹妹已經沒了。他唯一的妹妹,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個親人,也已經沒了。
慕容瑾站在人群外圍,靜靜地站了半晌。淚滴撲簌簌地滑落,整個人已經悲傷到了極致,心痛得無以複加,甚至連腳步都已經無法向前邁動一步。
突然,她接過身後跑來的救火太監手裏的一桶水,隻聽“嘩”地一聲,一桶水已經澆濕了她的身體。玲瓏有致的身形頓顯,這會兒卻已經沒有人會再去在意她的婀娜。
“娘娘!”
“小姐,您這是幹什麼啊?”
喧鬧聲從身後傳來,待到所有人都讓出了一條道來讓皇上和太上皇看清楚身後發生的事情的時候。這條道路,卻為慕容瑾提供了一條向前的坦途。
隻見她纖弱的身形從眼前一閃而過,還未來得及捕捉,便見到竹林漫天火光中,一個纖瘦的身影左躲右閃,小心翼翼地衝進了火光中。
所有人都為這一幕而震驚。轉頭見到意兒衝到前邊,大聲喊著“小姐”,哭聲讓人為之動容,這才驚覺,衝進火光中,不顧自身安危去救人的竟然是昨天才痛失親人的慕容瑾!
這樣的震驚,無異於在司馬明父子心頭埋下一根尖銳的刺,讓他們不由紅了雙頰,眸子裏也漸漸現出一絲感動,掩飾下他們眸底的那抹怨憤。
身為親生父親和兄長的他們,身為男人的他們,在這麼多宮人的眼前,卻不如一個嬌弱的女子,一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後妃!
一桶桶的水接二連三地撲了進去,可是火勢卻隻見長,不見減。
慕容瑾的身影在火光中,好似已經變成了一個活人一般。她的肩膀上背著一個早已被燒得麵目全非,分辨不出容顏的女子,那女子早已氣若遊絲,全身無力。如同掛在慕容瑾身上的一件黑色的大氅。
眼看著竹林盡頭近在眼前,可衣服上的水汽已經蒸發幹淨。原本還可以用來捂麵抵擋煙霧的麵巾溫度也在逐漸升高。
煙霧嗆得眼睛幾乎睜不開,連呼吸都漸漸地有些緊促了起來。腳步虛扶,下一秒,便在眾人期盼的視線中倒在了地上。
“恬兒!”
“恬兒!”
“小姐!”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卻隻有一人關心那個進去救人,卻把自己扔進了火場裏的人。意兒轉頭,目光中充滿了失望。
她看了看司馬明,又看了看司馬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已因為哭泣而紅了的眼眶,這會兒瞪起來,無形中便多了幾分威嚴,震懾著司馬明父子,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這樣的眼神,充滿了那麼深的仇恨和堅決。她明明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甚至還隻是一個小小的丫鬟,可她卻擁有這樣堅定的目光,這樣讓人驚懾的銳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