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衝突,太上皇和太後的住處離皇帝的宮殿很遠。雖然不至於如同冷宮那般冰寒,卻也已經人煙稀少,沒有多少人在意了。
司馬景站在門口,深呼吸兩口氣,壓下心中的憤怒和緊張,踱著方步,依舊如同一個王者一般走了進去,不失威嚴。
陳修儒看著他這一係列的舉動,心裏早已經沒有任何的評價。他隻是那樣冷淡地,仿若觀眾一般,看著一出他早已猜到結局的鬧劇。
進了寢殿,早有人事先通報了司馬明和沈婉茹。雖然沈婉茹並不是司馬景的生母,卻有著嫡母的身份,對她,司馬景當然也必須是恭孝的。
“父皇,母後。”
如今他已是皇帝,是這天下的主,對這太上皇和太後行禮不過是為了表現自己的孝順。可是到了他這裏,這樣的禮卻是非行不可。因為,他手裏沒有實權,他這個皇帝,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擺設罷了。
“嗯!景兒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司馬明依舊是前兩日見慕容瑾時候的姿勢,高傲的姿態盡顯。而這樣的挑釁,更加激起了司馬景心中的難受和尷尬。
“兒臣今日有些事情想要問一下母後,就先過來請安了。”
等著吧,你們二人現在不管多麼不可一世,再過一會兒,隻要再過一會兒,我就讓你們跪在我的腳下,求著要把皇帝的實權給我,求著我饒過你們!
沈婉茹一聽,挑起了眉毛。
她一向跟這個皇帝沒什麼話可說,更何況,就在最近幾日,他才害死了她唯一的兒子,她心裏還記恨著他呢!他居然好意思來說,有事要問她?
“哦?什麼事情,要牢皇帝親自跑這一趟啊?”
皇後顯然並沒有把司馬景的話放在心上,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司馬景眼底一閃而逝的誌在必得和一切早已盡在囊中的陰冷。
陳修儒在門外靜靜地等著司馬景的宣召,心裏裝了那麼大的事情,卻沒有一點急切。他一襲官服,卻好似隻是穿著一身長衫,整個人站在那裏,並不會奪取太陽的光滑,卻讓人覺得溫暖。
他的樣子,正如他的名字一般,溫潤儒雅。讓人看不出半點他在公堂上的咄咄逼人,和鐵麵無私。
“事情有些大,所以,必須兒臣親自跑一趟才行。畢竟事關好幾個名望顯赫的人和家族,甚至還包括了許多皇室中人。那些死去的,和已經被定作為目標的,兒臣無能,隻想憑借一己之力,為死者申冤,讓生者安心。”
字字鏗鏘,司馬景沒說一個字,眼中的堅定便更甚一分。他自始至終一直看著沈婉茹,觀察著她的反應。
沈婉茹顯然也感知到了什麼,神色微微一變。但已是在皇宮中掙紮起伏二十多年的人,如果隻憑借小輩的一番無所指明的說辭,便主動承認自己的罪行,那豈不是枉費了她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
所以,也隻是那一瞬的失神和吃驚,過後便又是一如往昔的風平浪靜。
司馬景的神色卻是越來越得意。沈婉茹不需要有太多的反應,隻要有那麼一瞬表現出她的慌張,便已經足夠。他有的是東西,可以讓她更加慌張。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以為哀家還會動手殺人不成?若說殺人,哀家也不是沒殺過。二十年前,哀家手裏的刀不會顫抖,二十年後的今天,哀家管理後宮的律法也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如果皇上是為了那些死在哀家手中的人命,那麼,隻怕也不必多說了。”
二十年前的殺戮,如果不是為了讓身邊的這個男人登上帝位,當時還隻是一個小小女子的她,又何至於拿起刀,殺了那些對他不利的人?二十年的腥風血雨都走了過來,難不成還怕了一個小輩的三言兩語不成?
司馬景的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司馬明。見司馬明也在看著自己,心裏更是一陣打鼓。
他不過是想說另外一些事情,這個沈婉茹居然就把矛頭指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若不是她幫父皇打下江山,有著旁人難以祈及的功勞,父皇又怎麼可能如此寵愛於她,甚至立下永不廢後的誓言?
可如今已是騎虎難下,若是就此打住,隻怕父皇更會懷疑他的用心。如今的情勢,隻能全力一搏,將所有的賭注都壓在陳修儒的身上了,希望陳修儒不會讓自己失望。
“二十年前,兒臣未曾出生。但也聽別人談起過母後當年的威儀。隻是如今,已不是當初的亂世,那些在母後手中死去的冤魂,恐怕也不是個個都有非死不可的名目吧?”
司馬景穩定著心神,想著措辭。哪件事情,該用什麼樣的語調,下一句該說出什麼話,該揭露哪件事情,他都在心裏一一預演,直到不得不開口前,還在想著是否應該是這麼一句。
“皇上這話說得,母後可真是擔當不起。母後幫助你父皇打理後宮多年,難免有時要殺雞儆猴,有些人也確實是罪不至死。手上有時候的分寸拿捏重了一些,可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啊。在宮裏,犯了錯,就該受到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