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暮宿南洲的青青芳草,夜帳裏可以看見明朗的星辰,清晨奔行於北岸的山林,矯健的駿馬疾風般飛馳,馬上的人兒沾染著早春的葉兒尖露珠,衣衫濡濕。沿著楚江的下遊浦揚河逆流而上,畫舫在煙波中淺隱淺現,穿過湍流水急的青陽峽已然日際微醺。膽大的少年一葉扁舟輕帆卷,衝浪任漂突,浩淼江麵上,不時蕩漾著漁家少女歸家時泛著輕愁的清曲歌聲: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
蜉蝣之翼,楚楚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
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說?
行衣沾風塵,晚霞紅滿天。風雪、王子安、金凝一行從南郡青涯州出發,披星帶月連程趕路,騎馬泛舟,攀山路行,一路向北,看見了秧苗春播,聽過了漁家清曲,體驗了少年搏浪,穿過古鎮鄉煙,悠悠耗時盡一月,終於到達了哈默帝國的首都--秦京。
巨石堆建的巍峨渾厚城牆,傲然矗立,高達十二米的城牆之上,每隔十米又修建了兩層塔樓,不時可以看見上麵巡邏的軍士,甲光凜人,令人生畏。一月前南郡的迷蒙煙波,逶迤秀麗還未從憶海裏淡去,北方的雄渾大氣突兀的呈現在眼前,帶給風雪極大的震撼。曆經歲月風霜洗禮的城牆雙側長著濃綠夾雜褐黃的苔蘚,浸潤著水漬的暈跡,下部殘留的坑坑窪窪無聲訴說著曾經的戰火硝煙。夕陽如火,照射在牆上的餘光,光影變幻間,似乎還原出經曆的鮮血淋漓,怒吼聲聲。
威嚴的守城軍士一絲不苟的檢查著過往的車輛行人,近乎嚴厲到嚴苛。然而排著長長的隊伍井然有序,四周的商販自由的兜售著精致的小飾品、可愛的小玩具、誘人的小食物,和樂融融的生意頓時柔化了城池的肅穆禁冷。
城門有三道,中間一道最寬,顯然是供給普通民眾通行,大部分人都在這道城門前排隊等候。左麵一道是專門供軍隊換防或出城操練時通行,右麵一道則是達官顯貴們的專用通道,沒有顯赫的背景和受內廷司管轄的禮部備案並頒發的通行令,絕對不會任其通過。沒有一座城可以讓人如此輕而易舉的感受到階級的分明和貴族的顯赫特權,多少人奮鬥一生,甚至就是為了從第三道門通過!
透過城門看進去,寬敞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城內樓宇富麗,好不熱鬧非凡,這是一個曆經滄桑的城市,這是一個已經擁有了靈魂的城市,這個城市的靜默與喧囂、黑暗與榮光、墮落與奮鬥、頹廢與優雅,極致地柔和在一起,深入骨髓。
風雪原本激動期待的心情突然平靜,這是她即將踏入的城市,她想。她將與這座城市結下不可預知的牽絆,她的未來,她的愛情,她的一切的一切,當她選擇接受安軒帝的帝旨時,她已經步入了一個未知的廣闊殿堂,卻也許並不是美麗的。
今天已經是三月初三,離婚期隻有十天,風雪沒有選擇同宣旨的內官一道到秦京,而是自己前來,因而必須到內廷司報告,交代相關事項才能自由活動。否則,秦京附近的萊比城郊的七葉山莊會是她的首選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