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再次降臨，我又感覺到了恒久的孤獨。秋天依然是一個落寞的季節，我看見所有的人都很落寞。整個司馬府沉寂無比。他們都害怕了，他們在怕什麼？
在我昏睡的幾天幾夜裏，府裏出了許多事。迎春奉命給我點上了迷迭香，母親的葬禮便在我不知情中完成了。有位尚書大人來查案，提犯人過堂的時候發現犯人已經毒發身亡，出乎意料的是，迎春承認是她為報仇而下毒。這一切轉的太快了，根本不給我思考的時間。
從房裏溜了出來，想去看看父親，聽說他病得很厲害。途徑母親的處所，我立足遠望，院內了無生機，水車停了，落葉滿地。人死真如燈滅，身前的一切都隨著黯淡下去。這裏的丫鬟已經重新分配到各個處所，跟隨不同的主人了。
我正轉身要離開，忽然聽見一聲呼喚：“二小姐，奴婢到處找您呢，該回去用膳了。”我抬頭一看，是剛分給我的一個丫鬟，看起來跟迎春年紀差不多，她叫紅雲。
“不想吃，我先去探望父親。”我慢慢朝父親的處所走去。
“二小姐！”紅雲輕聲喚道。
我應了聲，回頭看她，她眼裏噙滿了淚，我詫異道：“怎麼了？”
“二夫人對我恩重如山，奴婢無以為報，隻盼今生能好好服侍二小姐，還請小姐節哀順變，二夫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姐了！”
我聽罷感動不已，這裏的人都懂得知恩圖報，也是我母親為我積了德。我踮起腳尖幫紅雲拭去了眼角的淚。
“不用擔心，我很好。”我鎮定地對她說。紅雲堅定地點點頭：“二夫人在天之靈定會保佑小姐的！”
“那你陪我去父親那走一趟，聽說父親病得不輕。”我隻是隨意地說道，但是紅雲臉色卻一下變得蒼白。
“你怎麼了？”
“小姐，奴婢……”她低下頭，咬了咬嘴唇，“奴婢還是在這等您吧。”
我點頭默許了，獨自一人朝父親的處所走去。
這裏顯得更加落寞和荒蕪，隻是房中搖曳的燭火還預示著主人的存在。我推開半掩的門，看見地上一片狼藉，父親在榻上睡得正熟，兩個丫頭在一旁忙活著收拾打掃。
“這裏怎麼了？”我張口問道。她們才發現我，回道：“老爺忽然大發脾氣，摔東西，這會睡熟了奴婢才敢進屋打掃。”
我仔細端詳熟睡的父親，他眉頭緊緊地皺在一團，像在承受極刑的痛苦一般。我輕輕爬上床榻，坐在他身邊。如今，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吧？我該信任他嗎？我伸手想去撫平他緊皺的眉，剛觸到他便醒了，我急忙抽回手來，有些慌張地問道：“父親可有不適？”
“莧兒，是你。”父親長舒了一口氣，坐起身來，“今日怎會到此處來？”
“我想來看看父親。”我實話實說。
“我會盡力助迎春脫罪的，莧兒不必擔心。”
我驚訝地看著他，為何他能洞悉我心底隱秘的想法。就像我的外公一樣，不等我張口就知道我要說什麼。大概這就是緣分？
“父親，莧兒幫您傳膳，天色不早了，用完之後趕緊歇息吧。”我爬下床，站在父親麵前等待他的回應。隻見他平日犀利的眼神又溫和了下來，向我招手，我走過去。父親緊緊地擁住了我，讓我喘不過氣來。
“莧兒，是我對不起你母親，我發誓我會竭盡所能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這樣的話，我從沒聽過，這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承諾，也是一個丈夫對妻子的承諾。父親是愛我母親的，這點我深信不疑。一個用情深沉的人不會壞到哪裏去的，這個結論讓我的心得到些溫暖。
我跟父親一起用膳，餓了好幾天，狼吞虎咽的，父親見了很高興。而且他也答應我要按時服用湯藥。晚風清涼，我看著父親睡著以後才離開。忽然想起了還在等我的紅雲，急忙跑去找她。母親的處所一片漆黑，抬頭看了看，想起了所謂“月黑風高的夜晚”大概就是如此吧。我看見紅雲靠在一棵樹上坐著，於是叫她：“紅雲！可以回去啦！”